第6章
第6章
陸多喜眼裏含着淚,盤旋在眼眶裏要落不落,鼻頭紅紅的,帶着鼻音哭問:“娘,爹爹說的都是真的嗎?”
“爲了讓爹爹回家,你竟然不惜犧牲我的健康,知不知道咳了一晚上我的嗓子和胸口快痛死了。”
陸政然心疼地拍了拍陸多喜的後背,嫌惡地瞪着姜婉晴。
“憑你那個豬腦子,給你十年八年你也學不會書上的知識,裝模作樣做甚麼,不是捧着本書就是文化人了,目光短淺手段狠辣,我警告你少耍這些小手段,要是因爲拈酸喫醋影響孩子的健康,我不會放過你的。”
看姜婉晴臉上沒有絲毫悔改的意思,陸政然額頭青筋暴起:“愣着幹甚麼?還不快去放血給孩子熬藥!”
陸多喜抓着陸政然的衣服晃了晃:“爹爹彆氣,不要因爲我和娘吵架,娘就是一時糊塗了,只要娘肯改,就讓這件事情過去吧。”
“我就是咳了一夜,不是很嚴重的。”說完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緊接着她又立馬誇張地咳嗽起來,咳嗽聲帶動胸腔共鳴,聽着嗡裏嗡氣,好似發了炎症嚴重極了。
姜婉晴靜靜地看着陸多喜表演。
以前她天真地以爲陸多喜說好話是爲了替她求情,畢竟她每次都擋在大家面前哭着說維護她的話。
現在看。
陸多喜哪裏是幫她,分明是火上澆油!
陸政然擰起眉:“孩子咳成這樣還要替你說好話,你怎麼在牀上坐得住的?”
姜婉晴把被子往身上攏了攏:“我學習知識和你沒有任何關係,讀書只不過是爲了豐富自己的見識。”
“至於放血熬藥的事情,自打嫁入你們老陸家,我從來沒享過一天福,喫不好穿不暖,身體虧空太多,沒辦法繼續放血。”
姜婉晴一反常態,不爭不吵反而冷漠的像個冰疙瘩。
這樣的改變讓陸政然煩躁的不行。
倒不是怕姜婉晴不愛自己了。
太陽能從西邊出來,姜婉晴都不會不喜歡他。
她就是個賤骨頭,只要他吹個口哨,給個好臉色,自己就眼巴巴滾回來。
可她這兩天作的太狠了,欺負蘇蘇不管孩子,連他的話都不聽,成天想些歪門邪道的手段吸引他的注意力,他不想給她好臉色。
“我最後問你一遍,確定不管孩子了?”
姜婉晴淡淡道:“確定。”
陸政然生氣地點了點頭:“行,別說我沒給你機會,記住你今天的態度,以後求我的時候哭瞎都沒用。”
無知女人有她後悔的。
陸政然不屑於繼續和姜婉晴掰扯,抱着陸多喜去了大隊食堂。
大隊食堂除了大隊辦事人員,也是知青們喫飯的地方。
平房內有個烤火的爐子,靠牆擺了幾張桌子,桌子上放着鋁盆,裏面裝着糙米麪饃饃和糊塗飯菜。
糊塗飯菜就是用玉米碴子摻了蘿蔔纓子芥菜纓子做的,冬天裏沒有新鮮的葉子,纓子放在地窖裏被凍了,煮在糊糊粥裏顏色變得黯淡,看着不太有食慾。
喫不飽的衆人管不了那麼多,捧着熱乎乎的糊糊喫的噴香。
陸政然抱着陸多喜進門:“幫我拿個碗來。”
負責做飯的王長貴以爲他想打飯,順手從旁邊摞着高高的碗裏拿了一個豁牙子碗放在桌子上:“大隊長想喫甚麼?”
陸政然沒說話,從兜裏掏出摺疊的小刀,在手指上劃了一刀,鮮血順着手指滴到碗裏,滴滿一個碗底,他用手帕包裹住傷口,在衆人驚疑的目光中把裝了血的碗和藥一併遞給王長貴。
王長貴接過來,眼裏充滿不解:“大隊長您這是?”
陸政然:“幫我用血熬一份藥。”
王長貴家裏有老人經常熬藥,可他沒見過用人血熬藥的。
“熬藥不用血,大隊長爲啥自殘身體啊?”
陸多喜咳嗽道:“我的咳嗽只能用至親之人的血治好,爹爹爲了給我治病,才放血的。”
咳嗽聲音裏摻雜着一絲絲哭音,別說屋子裏那幾個生了娃的婦人,就是沒結婚的小年輕也心疼碎了。
大家聽到事情是這樣的,不禁咂吧着嘴感嘆。
“陸隊長年紀輕輕的,不僅對鄉里鄉親負責,沒想到在家裏也是一位好父親,竟然願意用自己的血幫孩子熬藥。”
“是啊,不過怎麼是大隊長放血,姜婉晴呢?她有大隊長這樣的好男人,不愁喫不愁喝的,在家裏享福氣,怎麼沒見她給孩子放血治病?”
“......”
“陸隊長就是人太好了,甚麼事都自己扛,把姜婉晴慣得懶惰成性,陸隊長怎麼娶了這麼個女人。”
陸政然和陸多喜都聽到了大家的議論。
卻沒提一句‘姜婉晴已經爲陸多喜放血三四年’的事實。
喝完藥,陸多喜的咳病立馬好了。
陸政然還要處理事情不可能一直帶着她,冷着臉把她送回家,期間沒和姜婉晴說一句話。
看到姜婉晴坐在書桌前埋頭學習,他嗤了聲,生疼生疼的刺耳。
姜婉晴全程沒抬頭。
高考剛恢復,大學生的含金量很高。
她必須抓住這個機會出人頭地改變命運,把陸政然和楊蘇蘇踩在腳底下,讓他們付出血的代價。
陸政然離開,陸多喜怯怯地坐在旁邊,見識過姜婉晴的厲害她不敢亂說話了。
爹爹是男人不會一直給她放血。
得想個辦法讓娘低頭纔行。
只有娘纔會一直給她當血包。
姜婉晴認真學習。
陸多喜絞盡腦汁想辦法。
娘倆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倒是相安無事。
中午姜婉晴去做飯,陸多喜寸步不離跟在她身邊,生怕姜婉晴做飯不給她喫。
姜婉晴做的臥雞蛋,雞蛋裏面放着辣椒和醬十分下飯,她把雞蛋放在自己面前,把鹹菜和涼了的高粱餅子放在陸多喜面前。
一邊是熱氣騰騰誘人的雞蛋,一邊是放了幾天的高粱餅子,還有點發黴的鹹菜疙瘩。
陸多喜垂涎地看着姜婉晴面前的雞蛋:“娘,我想喫雞蛋。”
姜婉晴沒理她,自顧自喫起來。
以前她儘可能把自己省下來的每一口好喫的都給陸多喜,卻換來了陸多喜的嫌棄。
以後,陸多喜只配喫她不要的東西。
陸多喜肚子咕嚕咕嚕地叫起來,確定姜婉晴不會給自己雞蛋喫,饞得掉了眼淚疙瘩,委屈的拿起高粱餅子啃起來:“餅好硬,喫完胃有些不舒服,娘可不可以給我倒杯熱水?”
姜婉晴嚥下熱乎乎的雞蛋:“不可以。”
她話音剛落,陸政然就開門進來。
他不喜歡姜婉晴,卻很喜歡吃薑婉晴做的飯。
除非吵得特別兇,大多數時候都會回家裏喫飯。
不過,就算姜婉晴把飯做出花來,他也只會喫飯,不會給她一個好臉色。
陸政然走進屋,發現桌子上根本沒有他的碗筷立馬就生氣了。
以前他冷冷看姜婉晴一眼,姜婉晴都會想辦法弄點排骨給他喫。
吵了兩天架,她竟然一點表示都沒有!
這還不是最生氣的。
在看到陸多喜面前放着的熱了遍還沒喫完的餅,發黴的鹹菜,還有女兒隨時都要掉下來的眼淚。
陸政然忍無可忍,冷聲質問:“你到底要幹甚麼?你喫雞蛋讓孩子喫鹹菜和高粱餅,天底下有你這樣做孃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