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風沙滾滾,陝北的天,晴朗而乾燥.
一輛封閉式貨廂的電三輪,緩緩行駛在鄉間土路上,漆黑車廂上印着‘順風’二字。
車上插着顯眼的白色帆布,上面歪歪扭扭寫着‘米、面、鹽、油’四個醒目繁體字。
騎車的男人年約20幾歲,腳踩阿迪王,衣着樸素而乾淨,有着這個年代少有的紅潤白淨皮囊。
任憑誰見了都得來一句:真是個十里八鄉少有的俊後生。
..
正當蘇文騎着三輪叼着煙,愣神之際,從路旁的土疙瘩村子裏,鑽出來七八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全都面露菜色,穿着一身補丁的黑灰衣裳褲子。
“喂~,後生,等一下。”一位40歲左右的婦人招呼着三輪車停下。
“大娘,你要點啥?我這裏啥都有,可不只賣米麪鹽油。”
眼見來了生意,蘇文扔掉菸頭,跳下車座,滿臉堆笑的朝婦人迎去。
“你...你是外地來的。”婦人一聽這口音,又看到蘇文1米8左右的個頭,便怯生生的問道。
蘇文也不打算隱瞞,此行他就是想來探探路,順便賺點小錢:
“是啊大娘,我來自川省,走街串巷賣點貨,你要點甚麼?”
川陝相隔不算遠,貨郎走貨至此並不罕見。
只是這後生長得比女娃還白淨,推的貨車居然是3個輪,貨箱也遮得嚴嚴實實..
不作他想,婦人問道:“你有白麪嗎?我男人害了病,想喫點白麪。”
“白麪當然有!您等着。”說罷便從貨箱裏翻出幾袋十斤裝的優質小麥麪粉,就這樣隨意的放在地上。
撕開一袋包裝,從裏邊抓了一把白麪,遞給婦人道:
“大娘您看,多好的白麪,保證貨真價實,喫完一袋想兩袋。”
“是啊,好白的面,我活了幾十年,還沒見過這麼好的白麪哩。”
婦人眼眸閃着光,小心的捻一撮放進嘴裏,閉着眼砸吧幾下。
“嗯~,不錯,是上好的白麪,比鎮子裏賣的還好,就是不知道價格..”
蘇文大氣的擺擺手,“呵呵~,價格不貴,一袋十斤,只要一塊大洋。”
“啊?真不便宜,一塊大洋我都能買幾十斤高粱米咯。”婦人捏了捏荷包,唏噓道。
蘇文皺了皺眉,“呃~,大娘這可是細糧,可不能拿高粱米比,這玩意兒有營養。”
他頓了頓,有些掙扎道:“要不這樣,你買一袋白麪,我送你半斤細鹽。”
說話間便從貨箱裏翻出一袋,用透明塑料口袋分裝好的鹽,大氣的塞進了婦人手上。
“這..這是精鹽?”婦人看着比雪花還白的細鹽,有些不知所措。
打開包裝,用手指輕輕沾上一點放進嘴裏。
醇厚的味道立刻充斥着口腔,這精鹽不但鹹味厚重,而且不苦不澀,
比鎮上一斤賣一塊大洋的粗鹽,簡直是天上和地下。
“那就這麼說定了,後生,可不能哄人!”婦人緊緊握住鹽袋,生怕蘇文反悔似的。
蘇文見狀只是笑笑,現在是民國24年,也就是1935年。
市面上的物資十分匱乏,加之國民黨經濟封鎖,陝北的老百姓過得真是苦!
“大娘,咱巴蜀漢子可不興說話不算,您拿着!就算沒錢我照樣賒給你。”
說罷就連同白麪一起遞給了婦人。
婦人隨即一愣,這年月的商人真就應了那句無奸不商的至理名言。
能不以次充好,缺斤少兩就已是謝天謝地。
而像蘇文這樣半賣半送做生意的,她還是頭回見。
於是趕緊掏出荷包裏一枚保存完好的銀元遞給他:
“你這後生,叫我一聲大娘,還能差你錢不成?再說你大老遠的過來做買賣,錢一定得現給。”
“行大娘,那我就收着,覺着好,多給我介紹點買賣。”蘇文不客氣的收下銀元,看都不看一眼。
這年月銀子本來就是硬通貨,如果還造假,這不是脫了褲子放屁嘛。
抱着沉甸甸的白麪和鹽袋,婦人臉上的褶子都笑了出來:
“放心後生,我保準給你拉來客人,對了,我姓胡,你就叫我胡大娘吧。”
“呵呵~,好的胡大娘,我叫蘇文,你叫我小蘇就成。”
..
望着胡大娘懷裏抱着白麪跟鹽袋,滿臉堆笑的回到村口,立馬有村民圍了上來。
“她胡嬸,買這麼多東西,可花了不少錢吧?”
“嘿嘿~,便宜得很,這麼好的白麪和鹽才一個大頭,我不是怕沒錢抓藥,都還想再買點哦!”胡大娘緊緊抱着懷裏的東西,生怕飛了似的。
“甚麼?!真的假的?來,讓我看看。”
..
於是一羣村民便圍着胡大娘手裏的東西,細細查驗起來。
看到這一幕的蘇文穩坐釣魚臺,口碑的力量是巨大的,
好東西根本不愁沒人要,所以他纔不會幹沿街叫賣這種事。
有傷風化!
果不其然,沒一會兒,一羣老鄉便朝蘇文的小三輪跑來,
有兩個腿腳不便的差點沒摔個狗啃泥,簡直不要太激動。
“俊娃,給我來一袋白麪和鹽,可不能短斤少兩哦!”一名腦袋纏白毛巾的中年人,手遞銀元顫抖着道。
“行大叔,您拿好!”
..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沒多久所有白麪跟鹽全被一掃而空。
貨箱裏就剩下些大米跟白糖,還有幾十斤菜籽油,以及一些藥品。
看來這年月老百姓連飯都沒喫飽,糖和油之類,自然很少能消費得起。
至於說賣藥,這年月的人本就忌諱買藥這種事,
除非人家主動提及,否則蘇文也不會主動說藥的事情。
短短几分鐘,蘇文便收入12塊銀元,這種生意做着才叫過癮嘛。
“小蘇啊,你這麼做生意會不會折本啊?”
見蘇文不怎麼忙,閒來無事的胡大娘便過來搭話道。
“怎麼會!我主打一個薄利多銷,誠信經營。”蘇文整理着貨箱道。
“對了胡大娘,你男人害的甚麼病啊?光喫白麪可不行,得吃藥。”
說起自家男人,胡大娘難免神傷:
“唉~,當家的又吐又拉還打擺子,郎中來瞧過病,說是疫症,治不好,只能聽天由命。”
“所以我這不想着買點白麪,讓他喫點好的,這要是死了,也能當個飽死鬼..”
呃~這胡大娘倒還蠻看得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