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後宮的各位主子,連着皇后和太后也都盯着乾清宮的動靜。
昨日冷宮走水,皇上從冷宮帶了個宮女回乾清宮偏殿居住的消息早就傳開了。不知道多少娘娘氣紅了眼。
今日正逢初一坤寧宮請安。
“皇后娘娘,臣妾覺得,說不準那火就是那宮女自己放的!如此用心叵測,怎麼能放在皇上身邊呢?”
這剛一提及雪枝的事,孫嬪便跳了出來。她聲音尖銳,語氣格外不滿。
皇上都半年未曾到後宮中了。
半年前,除了賢妃最受寵的便是她。
如今跳出個宮女來分寵,她當然不願意。
其餘人早習慣了她這般無腦又口無遮攔的樣子,心裏嗤笑她沉不住氣。
“行了。不過是個宮女,孫嬪未免也太刻薄了些。冷宮失火的原因本宮查明瞭,跟她沒關係。”
“再者,皇上要選甚麼人在乾清宮伺候,後宮可管不着。”
姜皇后神色淡淡,看向孫嬪時眼神帶着警告。
她纔不管皇上喜歡誰不喜歡誰。她只要管好後宮便是了。
“本宮累了,都退下吧。”眼看着還有人要說,姜皇后擺手讓她們都走。
出了坤寧宮,孫嬪走在後面,被唐常在攔住。
唐常在一向柔弱,行了禮便開口想要寬孫嬪的心,只是這話怎麼聽怎麼不對勁兒:
“孫嬪姐姐,那宮女如今只怕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了,姐姐還是對她客氣些。萬一惹得皇上惱了,那可得不償失了。”
“一個下賤坯子,也敢說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孫嬪橫眉冷斥,看着唐常在嬌弱的小臉便厭煩,“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說完,孫嬪拂袖而去。
“小主,她會按照咱們想的去做嗎?”
桃花扶着唐常在低聲問。
唐常在盯着孫嬪的影子,淺淺勾脣:
“她啊,最是沒腦子的。皇上從前喜歡的,也是她這般沒腦子。”
可沒腦子的人,最容易犯錯且不自知。
雪枝養傷養了五日,實在是無法繼續推脫下去,這才進了乾清宮裏伺候。
皇上這幾日忙着政事,也沒忘了雪枝,時不時便問江德寶她養的如何。見她總算是露面了,第一時間便去打量她的臉。
收拾妥帖的雪枝肌膚看着如積雪般純潔,身段卻妖嬈的像是要喫人的妖精。還有那雙眼睛,不看人也自帶五分嫵媚。
盯着那張臉,謝仲恆罕見的如毛頭小子一般,生出一種將人揉進懷裏的渴望。
可他剋制住自己,甚麼都沒做,只盯着剛行了禮的雪枝問:“傷都好全了?”
“回皇上的話,太醫們都盡心盡力,奴婢已經無礙了。”
雪枝是正經做過妃嬪殿中的大宮女的,行屈膝禮很標準。
剛行了禮,回話又要行。
雪枝忍不住心裏抱怨,這屈膝禮其實很費體力,更不用說爲了表示對皇上的尊敬往往要多行一會兒。
雪枝都兩年沒行過禮了,又想到以後少不了行禮和磕頭跪拜,雪枝只覺得滿心都是怨氣。
謝仲恆察覺到雪枝的情緒,挑眉:“怎麼,你不願來乾清宮伺候朕?”
聽出謝仲恆語氣裏的冷意,江德寶一驚,卻更低着頭。心裏只盼着雪枝能識趣些,莫要惹了謝仲恆惱怒。
前些日子,宮裏有位答應來御前請安,只是因爲在爲謝仲恆剝桔子時皺了眉,嫌棄手上的汁水便惹惱了謝仲恆。
“既然不願意伺候朕,那便從此再也不要踏入乾清宮一步。”謝仲恆讓江德寶把人帶回去。江德寶知道,這話是要禁那位答應的足。
雖說那位答應沒被打入冷宮,可敬事房裏她的綠頭牌被永久撤下去。那答應所居住的側殿便成了冷宮。連帶着那宮裏的主位娘娘都吃了瓜落。
江德寶纔想起來,那主位正是雪枝兩年前的主子:趙嬪。
“能來御前伺候是奴婢的福分。奴婢怎敢不願意?”
“只是奴婢許久未見皇上和各位主子們,怕自己行禮不端,適才便有些害怕。”
雪枝也一驚,意識到自己心底的情緒外泄,連忙全都收起來。又行禮,又小心翼翼的抬頭去辯解,將自己的怨氣說成是害怕。
雪枝又半蹲下來行禮請罪,時間稍長一些,雪枝的腿就開始在抖了。
謝仲恆自然瞧見了,又好氣又好笑。看來這冷宮還是個好差事,能將她養的這般身嬌體弱。
“起身吧。”謝仲恆終於鬆了口,雪枝狠狠鬆了一口氣。
剛起來又聽見謝仲恆說:“以後在這乾清宮裏,朕允你不用向任何人行禮,包括朕。如何?”
江德寶一瞬間渾身的汗毛都起來了。這話若是接不好,那可是要喪命的。
當事人雪枝更是頭皮發麻。想也不想便“砰”的一聲,重重跪到地上:
“皇上,奴婢多謝皇上體恤。只是皇上乃是天子,行禮問安都是奴婢的本分。奴婢不敢僭越。”
倒是個有分寸的。尋常人若聽到這樣大的恩典只怕早就暈了頭。
盯着那張臉,謝仲恆眼瞧着有幾分溫柔:“起來吧。日後也不必動不動就下跪,朕又不是昏君。”
雪枝連忙從地上起身,心臟到現在還“砰砰砰”的直跳。忍不住暗暗叫苦:這乾清宮的差事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她剛剛若是敢應下,只怕如今腦袋都被人摘走了。
江德寶也是出了一身冷汗。生怕雪枝剛剛不知天高地厚的應下。
乾清宮的事不多,江德寶還早吩咐了衆人儘量不讓雪枝做其他事。雪枝這一早上便只管端茶送水,眼觀鼻鼻觀心的立在不遠處陪着謝仲恆批摺子。
這一上午唯一的收穫便是知道了:謝仲恆確實是個勤政的好皇帝。
“皇上,該用午膳了。”眼看着到了時間,江德寶小心翼翼的提醒謝仲恆。
謝仲恆捏了捏眉心:“傳膳吧。”
往常陪膳的活兒自然都是江德寶帶着徒弟小樂子做。江德寶揣度着謝仲恆應該想多與雪枝相處,便自覺將這事讓給了雪枝。
他可是天底下最懂皇上的人。當然要想皇上所想,爲皇上分憂。
站了許久,腿都發酸的雪枝:......
她還想着終於能去找個地坐下來喫飯了!
看謝仲恆沒有一點兒反對的意思,雪枝快步走到江德寶身邊拿起公筷,臉上扯出笑意來:“皇上,奴婢伺候您用膳。”
佈菜時要夾菜,菜品放的遠了難免動作幅度大些,便將她手臂處被燙傷的地方露出來。
並無甚麼難看的痕跡,只仍然有一點點紅痕。在她的肌膚上,竟像是潔白雪地裏落下的朵朵紅梅。
朝下看,削蔥根般的手指執着白玉筷子,相得益彰。
謝仲恆看着晃眼的很,只覺得冷宮當真是好地方。這雙手便是妃嬪的手也無人能及。
目光移到雪枝的臉上,那雙清亮的眸子如他記憶裏那般澄澈。只是雪枝的眼睛多了幾分嫵媚而已。
謝仲恆心裏軟了幾分。他從前爲着許多事沒能好好對那人,如今看着這張五分神似的臉,起了補償的心思:
“在朕身側加個凳子。雪枝坐下來陪膳吧。”
江德寶和小樂子俱是一驚。
便是皇后陪膳,也只能站着用。可皇上卻親自開口讓雪枝坐下,這分明給了雪枝極大的臉面。
“皇上,奴婢不敢。”雪枝連忙行禮,惶恐的推拒着。
這皇上到底怎麼回事?雪枝心亂如麻。她可不覺着皇上是真心喜歡她才如此。
“朕讓你坐下。”謝仲恆不悅,聲音也冷了幾分。他不想再從這張臉上看見如此卑微的神情。
雪枝半蹲着,暗自咬牙:莫名其妙!這宮裏的主子們當真一個比一個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