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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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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時歷女帝新鄭十年,其廣開言路、善納進鑑,修繕科舉、粟生於農。

天下九州,上至廟堂內的賢臣良將,下至江湖中的遊俠義士,十之八九俱拜服於女帝治國的果敢手段之下。

更有人言:新鄭之治,天下大吉。

意思是,只有在女帝統治的新鄭年間,天下才會太平安康。

又是一日清晨,酒肆二樓的窗戶被一名少年推開。

眉角中尚存幾分稚嫩的少年,對着窗外的朝陽伸了個懶腰,隨後探出腦袋掃了一眼樓下。

“咦,今天怎地不見賣豆乾的五娘?”少年輕聲疑道。

他叫虞戈,乃此間酒肆老闆的兒子。

父親是個不着家的貨,現在這家酒肆由他與未婚妻倆人一起打理,日子倒也還過得去。

今天賣豆乾的五娘沒有擺攤,這倒是個稀奇事。要知道五娘在過去數十年中未曾歇業,風雨無阻生意也很火爆。

虞戈每天推開窗戶都能和對方打一聲招呼,並要一份切好的豆乾佐食。

“吃了十年的豆乾,突然不喫,小九會不習慣吧?

那就親自下廚,給小九整一份虞氏豆乾吧!”

虞戈拍手決定,簡單的洗漱後,繫上圍裙下樓,在廚房裏一陣忙活。

片刻後,一樓東靠窗的桌子上擺好了一葷一素,一小菜一米粥。

虞戈剛剛忙活完,便有一少女緩步走下鋪滿晨光的樓梯。

少女雖然穿着並不出衆,卻收拾的極爲乾淨。一張尚存三分青澀的小臉白白淨淨,只是眼眉神色中帶着幾分清冷淡漠。

她是虞戈的未婚妻,自幼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虞戈打小便稱呼她爲小九。

二人的早餐沒有任何語言交流,只是互相點頭示意,隨後端起碗筷各自用餐。

“咦,這豆乾…味道好像變了。”

夾着吃了半口的豆乾,小九輕聲疑道。

虞戈立即回道:“哦,今個五娘沒來,又怕你喫不對口,所以自己下廚做的。

怎樣,莫非不合你胃口?”

小九一愣,旋即淡淡的笑了笑:“沒有,味道還不錯。”

還不錯就是不討厭,虞戈很滿意這樣的回答,二人雖有婚約在身,相互之間卻如君子之交般平淡如水。

或者說,用相敬如賓來代替會更好一些。

用句沒出息的話來講,這樣平淡而充實的生活,是虞戈一輩子的理想。

喫過早飯,小九自覺的起身收拾碗筷,而虞戈則拿起掃把,推開酒肆的大門。

清掃自家門前,順手摘下“打烊”的牌子,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兒,看了一眼正在櫃檯前打着算盤翻閱賬本的小九。

“今天也辛苦你了,小九。”

“應該的,也辛苦你…嗯?這個月超支了,下次別在嶽老闆那進菜了,太貴。”

虞戈聞言,伸手揉了揉跳個不停的眉心,又揚起頭苦笑道:“王大爺前些日子腰扭了,料想這幾日應該好了,後天定能恢復正常供給。”

“那便好…”

酒肆開門營業,正是一天中最顯朝氣的時候。

永安城八街九陌,即便是城南不起眼的街巷,此時也是一副車水馬龍,沸反盈天的鬧市景色。

按理說酒肆一大早開門是很少有客的,可虞戈的酒肆不同,方開門不久,裏頭便坐滿了一半。

誰人不知永安城南石板街,有間酒肆的少老闆命好,有一個模樣可人的準新娘?

雖說是有婚約,但這不是還沒成事呢嘛!

所以街裏街外不知多少單身漢,天天惦記着人家小姑娘。每天一大早過來花兩文錢點一杯酒,就是爲了一睹小美女的芳容。

起初虞戈怕小九深受困擾,曾提議改個時間段營業,不過小九卻滿不在意的說:“挺好的,蠅頭再小也是利。”

後來,虞戈乾脆就每天對小九說一句:今天也同樣辛苦了。

大清早賺的不多,但對於財務捉襟見肘,只能勉強維持酒肆運營和溫飽的虞戈來說,蒼蠅再小的確是可以塞牙縫充飢的肉。

“少老闆,整倆炒菜,一壺清酒!”

“小老闆!今個怎麼不見賣豆乾的五娘嘞?”

“小夥子,兩文錢,來一杯酒…”

虞戈忙前忙後,不時回上一句:“好嘞,客官稍等片刻!

我也不知,可能是臨時有事吧…

李大爺,大娘知道您又跑出來喝酒嗎?”

虞戈只管應付顧客,這麼多年下來,倒是練成了炒菜的一把好手,只要不是甚麼特別需要考究的菜品,基本半盞茶的功夫便好。

小九依舊在櫃檯後忙活,不時將手中的算盤打的叮噹響,絲毫不避諱那些在她臉頰上游走的熾熱目光。

櫃檯上除了賬本筆墨算盤,那白藕腕玉筍指的一旁,還有一杯抿過一口的熱水,是虞戈抽空放的。

五指撥動算盤,小九抽空抬頭瞅了一眼:“五桌收二文,十六桌一錢六文。”

“算錯了吧,一頓酒菜能值上一錢?”

聞言,小九冷眸看了那客人一眼:“這是拖了一個月的酒錢,本店小本生意,該結了。”

這一眼冷若冰霜,縱使那人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也不由一個激靈,隨後老老實實結了酒錢。

“歡迎下次再來!”

虞戈掂了掂手裏的銅錢,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珠子,反手朝着小九比劃了一個大拇指。

小九淡然一笑,算作是回應了虞戈。垂下眸子繼續撥動算盤,指尖剛剛碰到珠子,卻突然凝滯片刻。

她眸光微斂,再次抬頭掃了一眼門前,那裏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借過!”

腰中帶劍的男子,推了一把擋在門口的虞戈。

後者頓時一個趔趄,差點兒一腦袋搶倒在地。

“啪!”

小九眉頭微挑,指尖向下撥動算盤上的珠子。

在聽到這一聲脆響的同時,虞戈突然感覺有一股清流拂過面頰,宛若一隻溫柔的手將他扶穩。

“哇,好險。”

虞戈拍了拍胸脯,攤開手心:“差點撒了一地銅子!”

持劍男人劍眉一皺,抬頭環視周圍落座的酒客,傲然道:“貿然衝撞,不知竟有同行在此,還請見諒。

我乃李珏公子門下劍客,不才,半步上元境!

今只爲李珏公子辦一件私事,還請諸位迴避!”

言罷,忽有陣陣勁風掠過,吹的屋內桌椅東倒西斜,好在虞戈早有準備,跑到櫃檯外,護在小九身前。

這是明目張膽的趕客,雖說漢子用了敬語,可話裏話外卻沒有半點客氣的意思。

他說有高人在此,可那又如何?

李珏公子在永安城誰人不知,乃是那位不能提名諱的外甥,雖無官無爵,卻也不是尋常百姓能想象的大人物。

隨後是自報修爲,半步上元境代表只差半步就能踏入上元強者境界!

雖說就是這半步難到了無數修行者,可這男子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又有李珏公子爲靠山,誰能保證人家不能躍過這半步溝壑,跨步上元境呢?

酒客們都是平頭百姓,無論是修行者還是李珏公子,對他們來說都是隻能仰望的存在,當下就跑了個乾淨。

虞戈護着小九不能輕易離開,只能看着一衆酒客逃單,伸手喊道:“喂,別跑啊,先把賬…結了…”

都甚麼時候了,還想着酒錢?

誰人不知李珏公子仗着自己是那位的外甥,在永安城中作威作福,年紀不大美妾倒是不少!

今個肯派一高手來這小小的酒肆,怕不是已經聽聞這不起眼的地方出了一個小美人的消息。

恐怕過了今天,小老闆的準新娘就得做了李珏公子的第二十一位美妾了!

“開門見山,我家公子賞識你的準娘子,今付銀錢三百兩買下。”

劍客瞅了虞戈一眼,後者頓時感到雙眼隱約有些刺痛。對方的目光宛若利劍出鞘時,那咄咄逼人的寒芒。

“這個…”

虞戈揉了揉眼睛,回頭對着小九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與她同一屋檐下相處多年的小九知道,這是虞戈在安慰她,代表:有我在,不用怕。

“萬分抱歉,小店甚麼都賣,就是不能賣老闆娘。”

虞戈朝着劍客拱了拱手,後者劍眉微挑,心想這人倒是好生淡定。

尋常平民百姓在看到他的時候,估計早就夾着尾巴逃跑了,而這少年倒是有點意思,頗有幾分處事不驚的老成。

既然小老闆不同意,那便只能從正主兒另闢蹊徑了…

劍客挪開目光,看向櫃檯後的準老闆娘。方纔注意到,這人的確長了個美人坯子,也難怪會讓李珏公子動了心思。

只是,這丫頭此時竟在低着腦袋算賬,纖細的五指撥動算盤,發出啪嗒啪嗒的清響。

劍客眼角抽了抽,看對方這態度,似乎自己還沒有她手下的一把算盤重要。

“李珏公子深知美人不應沉淪此等污穢之地,今願賜翡翠玉鐲一對,以做聘禮。

如果小姐願意嫁與李珏公子爲妾,且不說郎才女貌,天作地和,將來也是錦衣玉食,榮華富貴。”

劍客剛說完,那撥動珠兒的指尖便突然頓住,前者見了頓時嘴角上揚露出一抹不屑。

到底是女人,哪有不貪戀權色的?

小九卻是抬頭瞥了他一眼,聲音微冷道:“太俗,不必了,請回吧。”

太俗?翡翠玉鐲爲聘禮,榮華富貴保一生無憂,這俗氣嗎?

多少人對此夢寐以求,又有多少人擠破腦袋?

如果這叫俗的話,那這丫頭是否在指桑罵槐,暗示爲前途折腰投奔李珏門下的劍客,其實也是一屆俗人匹夫?

“你!永安城內,還沒有人敢說李珏公子俗!”

劍客有些生氣,整張臉皮都在輕微抽搐着。

這話刺激到劍客的逆鱗,就連周圍的不可見的氣流都隱約躁動起來。

半步上元境修行者,對真元的掌控早已爐火純青,這是劍客想要發難了。

忽聽“啪”的一聲,放在小九手旁的那杯水,竟突然炸開,水花浸透賬本,也打溼了虞戈的袖口。

關鍵時刻,虞戈眼疾手快護住了小九,即便被燙的手背發紅,他還是習慣性的問了一句:“沒事吧?”

小九搖了搖頭,目光不自覺的下垂,欲言又止。

見狀,虞戈笑道:“放心,我沒事。”

“這位先生,還請自重,如果你再不離去,我就要報官了。”

虞戈一手護着櫃檯後的小九,一邊朝着劍客說道。

語氣說不上威脅,也談不上畏懼,這讓劍客覺得,面前這少年過於波瀾不驚了些。

同時,劍客也有種被輕視的感覺,即便他是李珏公子座下的鷹犬,那也是一隻應該被這些平民敬畏的鷹犬!

“報官?”

劍客彷彿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可奈何少年的神情一絲不苟,這讓前者明白他是認真的。

笑話,現如今整個天下都姓李,一屆平民報官抓那位的親外甥?

可少年越是認真,劍客便越是笑不出來,憋了半天,劍客方沉聲斥責:“你們莫要不識…”

抬舉兩個字還沒說完,門外忽然湧進一股淡淡的香味,似花非花,乃天下間罕有的龍涎香。

是李珏公子,整個永安城內,能用得起這種香的,也只有李氏子弟了。

公子親自出馬,這代表他這個做鷹犬的辦事不利。

劍客連忙拱手垂頭,彎下了筆挺的腰桿子,側身退到一旁,畢恭畢敬的喊了一句:“恭迎,李珏公子!”

“怪我部下辦事不利,本應成全一樁美談,卻嚇到了小姐。”

來人腰繫玉帶,衣袍華貴印有云紋,邊角處帶有燙金鑲邊,手持一把摺扇,打開後赫然寫着“天道酬勤”四個遒勁有力的大字。

乍得一看,這位公子給人的第一印象,是一位風度翩翩、溫文爾雅,同時又努力上進的世家門閥子弟。

但旁人聞李珏公子,多喜愛紅顏,永安城中但凡是姿色不凡的奇女子,他都要笑納囊中。

世人背地裏說他好色,年方二十出頭,便有美妾二十人,而他本人倒是不在乎世人風評,只美其名曰不能坐視美人墮入泥塵。

“早就聽說,城南石板街有間酒肆的少老闆有福,與一個天仙兒定有婚約,今日一見,傳言果真不假。

用錢財衡量仙女之姿,確實俗氣了些。”

李珏無視護在小九身前的虞戈,目光直勾勾的看向小九,越看越是喜歡,最終合扇拍手決定:“小姐可知,在下雖然風流,卻尚未娶妻。

如果小姐不嫌棄,願下重金聘禮,擇良辰吉日,風風光光的將小姐娶進家門。

畢竟,小姐若是待在這種地方實在是…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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