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季熙看清來者,語氣立刻疏離了幾分。
“不好意思,遲總。”
“可惜了,這件襯衫我還很喜歡呢。”遲言述故作爲難,看了眼印着模糊脣印的襯衣,“這印子也不知道洗不洗的掉。”
季熙立刻補充:“襯衣我會賠你。”
短短的六個字,說得她肉疼。
畢竟僅是輕輕的一撞,她就感覺到了面料之細膩。
現在唯有祈禱這件襯衫是個牌子貨,而不是甚麼“看似無名”實則價格致命的小作坊定製襯衫。
遲言述蜜色的眸子裏盛滿了不懷好意,緊緊地盯着季熙,彷彿在玩弄一隻落入陷阱的小鳥。
他的聲音低沉而帶着一絲戲謔:“那季祕書,打算怎麼賠?”
“原價賠償,或者是,我去幫您買一件一模一樣的。”
她向來不願用最大的惡意來揣測中國人,但遲言述不一樣。
季熙仔細地觀察他的表情,一看葫蘆裏就沒賣甚麼好藥。
她甚至懷疑是他沒事找事自己撞上來的。
“行啊。”遲言述抽出手機,微微揚起眉毛,嘴角的笑意更濃,打開微信的二維碼,“一會兒我把工坊的地址發你。”
涼涼。
她保持冷靜,加上遲言述的好友,笑露八齒:
“那我先失陪了。”
正準備離開,小腹傳來的痙攣性疼痛如針扎似的迫使她彎了腰,涔涔汗珠從額間滲出。
即便盡最大努力去維持表象的體面,還是忍不住蹙起了柳眉。
這種感覺是個女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她連忙查看了眼日期,明明離她的經期還有整整半個月。
思來想去,禍因還是歸結到了那片藥上。
她踉蹌兩步調轉了方向,卻被男人攔住了去路。
“怎麼?在我面前裝虛弱想賴賬?”
大掌撫在她捂着下腹部的小手上。
遲言述眉頭淺皺,她的手,毫無正常人的溫度可言。
季熙倒吸一口涼氣,退後半步和遲言述拉開距離,無力地靠在牆壁上。
“沒有,我會......”她幾乎沒有力氣吐出一句完整的話,視線逐漸模糊不清。
“去醫院。”
騰空感頓時襲來,再睜眼耳邊傳來心臟有力的跳動聲,一雙充斥着力量感的胳膊將她橫抱在懷中,直接走向一旁的出口。
“你瘋......了。”季熙無力地推着遲言述,但身體已經不允許她掙扎半分,五指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西裝領口。
現在這個情況,就算要去醫院,也輪不到他來送。
“別動。”
她可以看見遲言述的喉結上下滾動,和越發清晰的下顎線。
轉眼間,二人出現在地下停車場,柴澤正在車門旁抽着煙,一看見抱着女人的遲言述出現,臉上是藏不住的驚訝,但礙於作爲特助的專業性,他連忙恢復一張冰山臉。
“柴特助,去頂樓的西餐廳找江氏建業的江淮還有顧依一,就說我撞見季祕書在洗手間出口昏倒了,情況緊急,必須立刻送往醫院。”
他將季熙放入後座。
“替我和季祕書表達歉意。”
“是…是。”
柴澤不敢多看,從來不近女色的老大在季熙身上開了花這件事就足夠他消化好一陣子了,現在竟然直接抱着她拋下了那位顧家的小千金。
要知道老大他爹可是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好好和顧家那位相處啊。
“愣着幹甚麼?趕緊去,一會兒你回去的打車費我報銷。”
遲言述甩下一句冷冰冰的話,坐進主駕駛一油門轟走了。
季熙蜷縮在後排,一邊用雙手緊緊地抱住腹部,試圖用這種姿勢來緩解疼痛,一邊還在努力地將臀部放置一個合適的位置,以防血跡蹭到車皮。
遲言述心神不寧地敲擊着方向盤。
這是他第一次做事沒過腦子。
他到底在做甚麼?
胸口間那枚脣印愈發滾燙,攪亂着心池。
到醫院後,遲言述正準備將季熙抱出,她卻死賴着不讓他抱。
這次月事來勢洶洶,她根本無法想象現在自己的後裙是甚麼慘狀。
僵持不下,見遲言述準備來強的,季熙死咬着的牙關才被迫鬆了口。
“我…我可能是來例假了。”
只聽一聲沉重的深呼吸後,一件外套裹住了她,長度剛好過她的臀部。
上面還留着強烈的餘溫。
緊接着,便是不講理的懷抱,將她硬生生從後座拽了出來。
“我賠不起。”季熙嘴巴抿成一條直線,眼角還殘留着絲絲淚花,染紅了飽滿的臥蠶,更顯可憐。
遲言述並沒有回答她的意思,只是一味地朝急診邁進,粗野的體溫隔着襯衫傳遞而來,將她團團包裹。
等待叫號的時候,遲言述遞過來兩大袋鼓鼓的黑色袋子。
夜用的、日用的、液體的、棉質的......
甚至連最奇葩的薄荷清涼款都有。
季熙點頭致謝,跑到廁所裏去處理了下狼藉,血漬並不多,但奈何裙子底色是卡其色,她還得繼續披着遲言述的外套。
一回去,醫生剛好叫號到她。
遲言述也鬼使神差地跟了進去,站在季熙的身後,一臉嚴肅。
中年女醫生以爲遲言述是家屬,問的問題直白不忌諱,先從症狀入手,後面又詳細到了最近的一次行房時間。
季熙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
“最近有服用過短期避孕藥比如左炔諾孕酮之類的嗎?”
季染的頭顱終是跌到最底,從齒縫裏擠出一個單字:“......有。”
中年女醫生嚴肅抬頭,毫不客氣地開始指責遲言述:
“短效避孕藥對女生的傷害很大,藥物中的激素成分會干擾正常的內分泌調節機制,就會造成今天這種情況。”
她邊說手上邊開着單子寫下些調節藥物,念着後面還有其他急診病人,將所有勸誡都融成了一句話:
“最科學的避孕措施還是需要男方花點心思。”她給出藥單,“去拿藥吧。”
“嗯,我會注意的。”遲言述彬彬有禮地牽起季熙的手,彷彿他們的關係真是一對普通的男女朋友。
女醫生見他們離開,無奈地搖搖頭:
“女孩子,還是得先學會愛自己啊......”
出急診科後,季熙被遲言述拽着去領了藥。
忙完後天空並不作美,下起了滾雷交雜的傾盆大雨,兩人一前一後地走着,回到了醫院樓下的停車場。
沉默許久,遲言述脣線微張:
“允許你只賠襯衣,上車。”
事已至此,季熙也不想虐待自己或者故作清高地去打車,乖乖地坐到了後排。
“我是司機?”遲言述沒好氣地嗆了一句,“坐前面來。”
到季染出租屋小區下的停車場時,初秋的大雨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她下車:“遲總,今天真是謝謝了。”
這句話,怎麼說怎麼彆扭。
歸根到底,導致她落得此境地的始作俑者,就是這句“謝謝”的對象。
她趕在遲言述還想說甚麼之前三步進了單元門,男人嘴巴張合幾次後,燃火離開。
季熙回家後給江淮編輯了條致歉短信,美美收穫了一份理解和一天假期。
然而一覺睡醒,她刷着手機裏的消息笑不出來。
熱報:驚!遲氏集團長子歸國後,醫院現身陪女友,小產傳聞引發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