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蘇念安見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走過來，冬日的月光落在院中的落雪上帶起一抹銀白，正好襯在他的臉上。
看着這張熟悉的臉，蘇念安的心裏不禁泛起欣喜。
只因那唯二中另外一人便是沈肆。
可惜沈肆在幾年後莫名得病，被沈雲凡送往鄉下，再聽聞他的消息時，卻是病重身亡，那時亦是寒冬，蘇念安想去悼念，奈何救昭昭時傷了身子，一到寒冬但凡受點寒風手腳便會鑽心的疼，無奈只能隔年開春了纔去。
現在想來，算上自家哥哥，好似所有和她有關係的人，都未得善終。
思及此，蘇念安從方纔的欣喜中醒來，心狠狠抽痛了一下，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開口，直到沈肆走到面前，她纔回了神欠身行禮，小聲喊道：“叔父。”
許是方纔的想法，她的語氣中多出幾分疏遠。
沈肆有些意外，蘇念安的性子張揚，行事乖張，怎麼突然如此乖巧？
藉着月光，他見蘇念安面色不安，又想到方纔進府時丫鬟小廝說的話，他聲音微冷：“可是雲凡又欺負了你和昭昭？”
蘇念安垂着的眼眸顫抖了兩下。
剛要說，腦中不禁又閃過方纔的想法，到嘴邊的話還是改了口，只見她搖頭：“只是些小事罷了，不勞叔父費心了。”
語氣比之前的還要疏遠。
要說方纔沒有注意，這次沈肆怎能聽不出來，他眉心擰了擰，往日蘇念安受了委屈都會找他或者老夫人訴苦，怎麼今日卻是這般語氣。
他不確定再問：“真沒有事？”
“真沒有。”蘇念安篤定。
“那便好，雲凡年輕氣盛，如今又當了守備，正是心高氣傲的時候，等過上些日子想來他便會安分下來。”
這般的勸慰的話，前世沈肆沒少和她說。
那時她都覺得有道理，可如今聽着只覺得想笑。
沈雲凡安分？
怕是隻會越發過分吧。
“叔父說的是，念安記住了。”
雖然心中還不明蘇念安爲何會如此，但聽她這麼說，沈肆還是壓下那股疑惑，點頭道，“夜裏涼，早些回去休息吧。”
說罷，便轉身朝着老夫人的房間走去。
沒走兩步聽後身後的腳步聲，他又回頭，見蘇念安緩步朝着她那屋子走去，他不覺心中升起一股不安，總覺得今日的蘇念安少了些甚麼。
想着從前她受了委屈向自己告狀的模樣，心中突然明白過來，她的雙眸中好似沒有了往日神采和慾望，方纔的雙眸更像是看透了世俗一般。
看來，他還是要去找沈雲凡問個究竟纔行。
等到了後院一間偏房時，蘇念安停下腳步，推門走了進去，前世昭昭和她便是睡在這間屋子，白日裏一絲陽光都照不進來，陰冷的很。
此時，屋子倒確實如沈雲凡說的那般，佈置妥當。
蘇念安走到牀榻邊摸了摸被褥，冷笑，比給沈子安準備的要薄上幾倍不止。
前世她還以爲是府上銀兩不夠，將身上那些值錢的都去當了交給沈雲凡，如今想起來，自己是有多愚蠢。
“孃親。”
糯糯的聲音將蘇念安從前世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回頭，就見昭昭已經站在門口，她臉上堆起笑，迎上去將昭昭緊緊摟在懷中，心中積了四十年思念的話語竟卡在喉嚨一字一話都說不出來。
“孃親，昭昭餓了。”
蘇念安心狠狠痛了一下，只因，前世女兒出事前和她說的最後一句便是這話。
“孃親這就去給昭昭做最喜歡喫的桂花小圓子。”
昭昭本可以自己走的，可蘇念安卻還是抱着她去了東廚，生怕鬆開，昭昭又會像那夢境一般怎麼抓也抓不住。
因爲喬遷升官，東廚裏放了好些好東西，都是沈雲凡明日爲請同僚喫飯準備的。
蘇念安不管，憋了四十年，她看見這些都想給昭昭做。
她捲起袖子，東廚裏不多會兒就傳出菜香肉味。
昭昭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
“孃親，好香呀，比以往孃親做的菜都香。”
往日，孃親也會做菜，但除了小圓子，別的菜能喫下已是不錯，從未有過像這般看着就好喫的。
望着桌上一道接一道的菜，昭昭眼睛都直了，喫上一口，味道遠比聞着的還要好喫。
瞧着女兒大口喫着，一臉滿足的模樣，蘇念安心裏頓感幸福，“昭昭好喫嗎？”
“好喫，孃親做的菜最好吃了。”
昭昭抬頭，小臉笑得似朵花。
“孃親也喫。”
“好。”
不過蘇念安還未坐下，門外便響起讓蘇念安厭惡的聲音。
“這些菜都是雲凡爲明日宴請同僚準備的，你怎麼這會兒全給吃了！”
看見來人，蘇念安只冷漠道：“昭昭餓了。”
張氏那刻薄尖銳的聲音再次響起，“昭昭纔多大胃口，她哪裏能喫得下這麼多東西，我看分明是你自己想喫吧”
不說看人，就光是這聲音便讓蘇念安沒了胃口。
她笑着給昭昭擦了擦嘴角的湯汁，聲音依舊冷漠：“是我想喫又如何？府上喫的穿的皆是用的我的錢，昭昭喫剩下的我喫，我喫不完的便餵狗！我的錢，我樂意。”
張氏傻眼，身形當場就頓住了，不可置信地望着蘇念安，往日蘇念安嗓門是大，可從不敢如此對她說話，她就不怕自己去找兒子告狀嗎？
今兒個蘇念安又是鬧和離又是這般和她說話，膽肥兒了不成。
受了氣的張氏，心裏已經打算着待會兒怎麼跟兒子好好告上一狀，等明日她蘇念安還是老老實實地去她屋子道歉，思及此，張氏才舒坦些。
她將手中給老夫人開的藥隨手丟在桌上，“這藥老夫人睡前要喝，你趕緊煎了吧，別耽誤了老夫人喝藥，到時雲凡又該生氣了。”
聽得是老夫人要喝，蘇念安倒也沒有說。
見着蘇念安又老老實實地去煎藥，張氏嘴角不覺勾起，方纔還覺得蘇念安膽子大了呢，此刻瞧着不過是嘴硬了下而已。
沈雲凡抓藥回來，就見沈肆在廳堂中坐着，他眉頭微蹙，想必又是蘇念安和沈肆說了些甚麼，強忍着怒意走到沈肆面前坐下：“叔父這是又要替蘇念安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