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這話無疑狠狠戳中顧傾城的命門。
她盯着陸君堯,眼神瞬間冷到極致,面上表情全無。
就憑這話,她跟眼前男人,便有了不共戴天之仇!
本是陌生人,話不投機不說便是,可他卻如此過分,專挑別人的痛楚奚落。
堂堂陸家,京城最有名望最顯赫的大家族,培養出的後代竟這般沒品。
電梯門打開,顧傾城冷冷地收回視線,一言不發地離開。
陸君堯盯着她的背影,回想她剛纔的反應,心頭飛快掠過一抹悔意。
一個被拐賣三年,死裏逃生回來的受害者,全身傷痕累累,瘦到皮包骨——回家理應得到家人激動欣喜的歡迎和關愛。
可她卻不受歡迎。
這種痛,比被拐賣本身,還要劇烈吧。
而他居然在對方傷口上撒鹽。
電梯的人進進出出後,轎門再次關上,阻斷了陸君堯的視線。
跟在他身後的實習醫師,一臉不解地問:“陸教授,她是您的病人嗎?爲甚麼這麼大敵意,還頭一次聽人說您是庸醫的,可以告她誹謗了。”
陸君堯回過神來,一想到那女人說他庸醫,心頭悔意煙消雲散,淡淡道了句:“她有病。”
實習醫生以爲陸君堯的意思是,剛纔那女人有神經病,不由得點點頭,“難怪......”
————
顧傾城很順利地做完所有檢查。
慶幸的是,確定沒有感染艾滋。
可擔憂的是,身體的確出現了問題。
由於長期營養不良,她體重過低,下肢肌肉萎縮,患有低蛋白血癥,還有嚴重貧血。
“除了這些,你還有關節炎,慢性溼疹,腿部水腫......”
醫生看完檢查報告,轉頭打量她,看到她手腕上的傷痕,臉色微微嚴肅起來,關心地問:“姑娘,你是不是遭遇家暴虐待?可以報警求助的。”
顧傾城露出感激一笑,“謝謝您,已經報警了,您就告訴我,怎麼調理身體就好了。”
“嗯,那就好。”醫生放下心來,一邊寫處方一邊叮囑她要加強營養,鍛鍊身體。
顧傾城拿了藥從醫院離開。
路過門診大廳時,正好一輛救護車呼嘯着駛進醫院。
醫護人員飛快地推着車牀進來,上面躺着的傷患渾身是血。
沿路人羣紛紛讓路,顧傾城也趕緊靠邊退讓。
看得出情況非常緊急,車牀上一名醫生正爭分奪秒地給傷患做心肺復甦,渾然不顧白大褂上沾染的血跡。
顧傾城皺眉,緊緊盯着飛馳而過的車牀,神色頗有些驚訝。
因爲那名正在跟死神賽跑的白衣天使,居然是庸醫陸君堯。
陸君堯依然臉色淡漠,甚至比平時更威嚴更凝肅。
他一邊急速施救一邊接連下醫囑,旁邊的同事默契配合,整個場面臨危不亂,有條不紊。
直到車牀進了急診室,大廳裏才又恢復如常。
顧傾城收回視線,正好看到對面牆上的大屏幕,滾動出現了專家名醫的介紹。
爲首的名醫,就是陸君堯。
她掃了眼,嘖!頭銜、榮耀幾十項,還有些手術開創了國內先河,甚至還是數個國際醫療組織的發起人和名譽主席。
顧傾城嗤之以鼻,轉身走出醫院,心想有錢真好。
只要稍稍有點本事,就能大肆宣傳,贏得無數美譽,囊括數不盡的資源。
離開醫院,顧傾城先去美美地吃了頓飯。
然後去把支票取了,將五百萬存進了銀行卡。
她揹着包裏剩下的近五十萬現金,毫不猶豫地訂了輛瑪莎拉蒂。
沒有代步車,出門太不方便了。
“車子總價200萬,這裏是40萬,剩餘160萬等提車時再付。”顧傾城把預訂款拿出來,雙肩包重新背好。
銷售看到她將一摞一摞的現金擺出來,個個目瞪口呆。
而後店長帶着銷售們十分熱情,九十度鞠躬地將她送出門。
顧傾城回到家已是傍晚。
梁景容看到她,神色依然微妙。
看到大女兒剪了頭髮,身上穿着新衣新鞋,手裏還拎着幾個購物袋,背上雙肩包也是名牌,梁景容大致明白過來。
“傾城,你去逛街了?怎麼不跟家裏說一聲,我們都擔心你。”梁景容擠出一抹笑,跟女兒保持着好幾步遠的距離。
顧傾城淡淡扯脣,“多謝您還記得我。”
“......”梁景容臉色一僵,隨即又微微皺眉,“你買這些東西,從哪兒來的錢?”
三年前,大女兒被拐失蹤後,他們就把大女兒名下的銀行卡凍結掛失了,以免資金受損。
她昨天才回來,也沒跟家裏要錢。
顧傾城回答:“我把那些珠寶,全都賣了。”
“甚麼?”梁景容大驚失色,隨即氣憤,“你......你要錢可以跟我們說,又不是不給你!那些珠寶都很名貴,你賣二手很虧的!”
顧傾城心想,你們心裏若有我這個女兒,昨晚就該想到這一點,主動給錢。
還要她開口去要?
她盯着梁景容,不甚在意地道:“我不喜歡別人動我的東西,看着膈應,賣了挺好。”
“你——”梁景容氣到說不出話。
顧傾城回來前,已經在外面喫過晚餐了。
她沒心情繼續爭論,索性穿過客廳徑直走向一樓的保姆間。
然而進去沒兩秒,她冷着臉出來,眸光犀利鋒銳,“我的牀怎麼回事?”
顧如意正好抱着一隻甜美可愛的比熊犬走下樓梯,陳雲墨不知甚麼時候來的,陪在她身側。
看到顧傾城,男人眼眸微微一熱,視線鎖定。
“姐姐,你回來啦?下次出門前跟媽媽說一聲,她擔心你一天。”顧如意笑着,虛僞而乖巧。
顧傾城根本懶得搭理,來勢洶洶地走過去,一把抓住顧如意的頭髮,將她往保姆間拽。
“傾城!”陳雲墨眼眸一凜,要阻止都來不及。
“啊!姐你幹甚麼!”顧如意猝不及防,慘叫一聲,懷裏的愛犬掉下地,摔得嗷嗷慘叫。
顧家其它人正走向餐廳,準備喫晚飯,見狀也全都嚇了一跳。
“傾城你幹甚麼!”
“傾城你放手!”
“顧傾城!你發甚麼瘋!”
所有人都朝顧傾城這邊奔來,可還是不及她的速度快。
她硬扯着顧如意的頭髮,將她拽進保姆間,把她的臉按在了牀上。
而顧如意的嘴,正對着一坨狗屎。
“你的狗拉的屎,你負責喫乾淨!”顧傾城死死摁住她的側臉,神色冷漠陰沉。
顧家人衝過來。
然而保姆間太小,放了一張牀,堆了些雜物,就只剩狹窄的過道。
他們擠不進來。
陳雲墨跟得最近,上前一把扯開顧傾城,將顧如意拉起。
顧如意整個感官都是那坨狗屎,噁心得不停作嘔,眼淚鼻涕一把流。
“傾城,你太過分了!這又不是如意的錯,小狗有時候不懂事,難免亂拉亂尿,你教育狗就行了,爲甚麼要懲罰如意!”陳雲墨緊緊抱着顧如意,氣得臉色顫抖,雷霆大吼。
“狗仗人勢,如果不是你們放縱,那狗能進我房間?”她一早出門時,明明將房門關好了。
顧如意還在作嘔。
她狼狽地推開陳雲墨衝出去,梁景容心疼地趕緊跟上。
保姆間騰出空間了,顧庭安擠了進來。
“顧傾城!”他看着如此叛逆的大女兒,急火攻心,手一抬就要甩巴掌。
“顧叔不要——”陳雲墨見狀,臉色一驚連忙上前,將顧傾城護在了懷裏。
顧庭安的重重一巴掌,落在陳雲墨的後腦勺上。
“砰”地一聲,聽着就疼。
“雲墨,這兒沒你的事!你出去!”顧庭安手指發麻,氣得臉色漲紅。
陳雲墨雙手還握着顧傾城的肩。
這一握,他才深切地感受到懷裏的女人有多消瘦。
摸着就剩一把骨頭了。
陳雲墨心裏泛起疼痛,回頭看向顧庭安求情:“顧叔,傾城剛剛回來,她在外面受了那麼多罪,難免有些心理陰影,做事偏激了些。”
顧庭安氣得一手叉腰,一手數落:“有病就去看醫生,在家裏撒潑算甚麼?我們又不欠她的!”
顧傾城聽着父親的雷霆怒吼,心再次碎成了一片一片。
明明錯的是顧如意,可卻沒有一個人說她半句不是,反倒把所有怒火都發泄在她這個受害人身上。
她抬眸看向陳雲墨,見他滿臉心疼,只覺得噁心。
“好妹夫,我有艾滋病,你抱着我不怕嗎?”顧傾城微微一笑,對他說道。
陳雲墨臉一僵,雙手幾乎像觸電一般飛快閃離,人也後退了步。
“傾城......”他低低呢喃了聲。
顧庭安剛纔盛怒,都忘了這一茬。
被大女兒一提醒,他也連忙後退,頓時慶幸剛纔的巴掌沒有落到她臉上,否則染病了怎麼辦?
“算了,不跟你一般見識,你就呆在這間房,哪裏都不能去!”顧庭安丟下一句命令,轉身出去。
陳雲墨臉色不好看,也跟着馬上出去了。
晚飯是沒法吃了。
顧如意哭着洗頭洗澡刷牙,洗了三遍還是不放心,覺得身上有狗屎味。
陳雲墨也洗澡換了衣服,還上網查:抱了下艾滋病人會被傳染嗎?
一家人折騰到天黑入定,才終於坐到餐桌邊。
趙嬸讓廚師把晚餐重新熱過了,可他們都沒甚麼胃口。
尤其是顧如意,一想到那坨狗屎就在嘴邊,她好像還碰到了,就又轉身吐個不停。
然而,這還沒完。
喫完飯後,陳雲墨要走了。
見顧如意狀態不好,他體貼地陪着未婚妻上樓回房,想着把她哄睡了再離開。
然而,顧如意剛掀開被褥,還沒坐下,視線接觸到眼前一幕,再度失聲尖叫!
破音的嗓門都快把屋頂掀翻!
她的牀上,居然也有一坨狗屎!
比顧傾城牀上那坨更大!
“啊啊啊啊——”
顧如意像瘋了一樣捂着頭尖叫,然後虛軟倒地不住地嘔吐。
可她晚上甚麼都沒喫,就喝了點湯,胃裏沒有東西,只能吐酸水。
聞聲趕來的顧家其它人,見狀也氣得血壓飆升!
“顧傾城!一定是顧傾城乾的!”顧柏川氣勢洶洶地下樓,一腳踹開了保姆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