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農村老輩人都聽說過一句話:院中藏墳,絕戶封門。
打我記事起村裏人就管我家叫“活人冢”,因爲在我們家院裏就葬着一座無主孤墳。
這座墳位於我家院子正中央,墳前沒有墓碑,不知道來歷,也不知道葬着甚麼人。
墳包上鋪蓋着一層拱形青石,年月久遠上面已經佈滿了青苔。
按道理說農村地處偏僻,大多封建迷信,雖然墳地裏面躺着的是自家先祖,可除了逢年過節上供祭祀外很少接近墳地。
畢竟在老輩人的思想中墳地是連接陰間陽世的通道,如果居住的地方與墳地捱得太近會影響家族氣運,因此都會將墳地安置於遠離村落的山間林地中。
可我們家卻是奇怪得很,不僅將院落建立在墳地四周,而且對這座墳格外尊敬。
農村自古有飯前敬天地的說法,意思是說喫飯前會將飯菜擺在院中的天地桌上,等祭拜完之後再端進屋裏,可我們家從來不敬天地,反倒是敬這座無主孤墳。
不僅每頓飯前會將飯菜擺在墳前祭拜,逢年過節更是焚香燒紙,一家人跪在墳前磕頭。
但更奇怪的是家裏人從來不讓我對着墳磕頭,每次我都是站在旁邊看着他們。
當我看到他們總是一臉虔誠恭敬的磕頭時我心裏也在暗自琢磨,這墳裏葬着的到底是甚麼人?
可每次問起這事家裏人都是支吾不言,最後被我追問煩了才說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時雖說年紀小,但我也知道救命恩人是甚麼意思,這座墳的歲數比我爺都大,怎麼可能會救過我的命。
直到我六歲那年犯下大錯,我才明白這其中的緣由。
那年夏天大旱,收成不好,我爹見賣糧食的錢養不起我們一家人,就在縣城裏批發了一些玻璃瓶汽水,推着腳踏車在縣城販賣。
我從小就在村裏長大,哪裏見過這新鮮物,我爹知道我嘴饞,就用瓶起子給我開了一瓶。
喝完一瓶後我覺得意猶未盡,就求我爹再開一瓶,可我爹卻說甚麼都不答應,說賣汽水的錢留着給我上學,要是都喝光了學都上不成。
我雖然嘴上答應,可我心裏另有盤算,後半夜等我爹孃睡熟之後我就偷摸來到院裏,打開存放汽水的泡沫箱子便從裏面取出三五瓶,一口氣咕嘟咕嘟全都喝進了肚子。
喝完後我擔心我爹第二天會發現,又把汽水瓶灌滿井水,用石頭把瓶蓋砸緊。
等一切忙活完我剛想回屋睡覺,估計是喝了太多汽水的緣故,一陣急切的尿意襲來,當時我也顧不上去廁所,脫下褲子就在院裏尿了起來。
可當我尿完之後才傻了眼,我竟然把尿撒在了那座墳地上!
打小家裏人就告誡我一定要對這座墳恭敬,不能有任何慢待之處,可如今我卻把尿撒在了墳地上,要是家裏人知道肯定饒不了我。
就在我準備從井裏打點水清洗墳上的尿跡時我爺突然披着衣服從屋裏走了出來,當他看到墳地旁的一灘尿跡時眼都紅了,拿起院子裏的笤帚疙瘩就往我身上抽。
猛烈的抽打聲和慘叫聲響徹整座院子,很快我爹媽聽到聲音就出門查看情況。
平日裏我爹媽對我寵愛有加,我本以爲他們看到我爺這麼死命打我會出言勸阻,可沒想到我爹媽聽我爺說完緣由後打的更狠,連拖把棍都抽斷了兩根。
被打後我在牀上趴了整整一個月,其間在我媽給我上藥時我忍不住再次詢問關於那座墳的事情。
我媽聽後眼圈發紅,說她也捨不得打我,可我這次做的事情實在是太過分,那座墳救過我的命。
據我媽所言當年她生我的時候難產,原本我爹想騎着腳踏車送她去醫院接生,可沒想到晴空萬里的天氣突然下起瓢潑大雨,無奈之下我爹只能從村裏請了個接生婆幫我媽接生。
當時已經是後半夜,屋裏接生婆不斷忙活,屋外電閃雷鳴風雨交加。
由於我胎位不正,接生婆怎麼用力都拽不出來,急得滿頭是汗。
就在我娘疼的快要受不了的時候院子外面突然傳來一陣詭異的聲響,那聲音就好像動物爪子撓門似的。
當時我爹正在屋檐下抽菸,聽到聲音後他立即拿着傘來到門前,透過門縫一看,頓時嚇得頭皮發麻。
雨夜中竟然閃爍着數十上百顆幽綠的光點,門前更有兩隻長着白鬚子的黃皮子不斷用指甲撓着木門。
我爹看到這景象後立即通知了我爺,隨即他們父子二人爬上屋頂,站在屋頂邊沿往下一看,整座院子竟然都被山裏的野獸給圍住了。
這些野獸冒着瓢潑大雨就這麼靜靜的站着,雙眼直勾勾的盯着我家院子,好像都憋着勁想要闖進來似的。
當時我爹被眼前的景象嚇軟了腿,我爺卻是一臉凝重神色。
在觀察片刻後他轉身下了屋頂,來到院裏撲通一聲就跪在了那座墳前,嘴裏一邊唸叨一邊磕頭。
可即使磕得頭破血流也沒有任何反應,反而院外的野獸隨着我娘慘烈的喊叫聲似乎更加暴躁,不斷用身軀撞着我家的木門。
我爺知道再這麼下去院外的野獸肯定會闖進來,於是起身從廚房裏面拿出一把菜刀,朝着自己左手食指就砍了下去,然後他忍着劇痛將鮮血滴在了墳前的墓碑上。
伴隨着鮮血滴落,轟的一聲炸響,墳前的墓碑登時碎裂,碎石全部朝着院外飛去。
說來也怪,就在碎石飛出瞬間院外撞門的聲響驟然消失,而屋裏也傳出了嬰兒的啼哭聲。
自此之後我家裏人就把院裏的孤墳視作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這座孤墳用墓碑震退那些野獸,恐怕我們家早就完了。
也正是爲此我爹媽他們纔會將我往死裏打,畢竟我做的事情放在古代那可是大逆不道之舉。
我媽雖然說出事情緣由,可我卻怎麼也不敢相信,好端端的墓碑怎麼可能會自己炸裂。
再說我媽生我跟山裏的那些野獸有甚麼關係,它們憋着勁往我家院裏闖幹甚麼?
雖然心裏不信,可自從那件事後我對這座無主孤墳卻是忌憚了許多,平日經過時也總是繞着走。
直到後來發生的一件事,我才徹底相信當初我媽說的話都是真的。
十三歲那年我突然生了一場病,剛開始以爲只是普通的感冒發燒,可沒過幾天病情越來越嚴重。
渾身燙的甚至能把生雞蛋攤熟,身上更是長滿了黃豆粒般大小的紅疙瘩和水泡。
我爹見狀便帶着我去縣城醫院做了一番全面檢查,可醫生看完診斷結果後卻說我身體健康,甚麼病都沒有。
當時把我爹氣的暴打了醫生一頓,還賠了幾百塊錢。
回到家後我的情況變得愈加嚴重,剛開始我還能喝點白粥裹腹,可後來連水都喂不進去。
我媽心疼的光抹眼淚,我爹更是在短短几日愁的白了頭。
唯獨我爺一言不發,終日圍着墳地轉圈,嘴裏還嘟噥着甚麼。
眼見我病入膏肓,恐怕活不了多久,我爹媽便跟我爺商量準備後事。
可沒想到我爺卻說家裏的確要辦事,可辦的不是白事,而是紅事。
我爺說自古以來就有沖喜祛病的說法,說不定給我操辦一門婚事就能把病給治好了。
我爹雖然覺得我爺說的話有些道理,可我當時年紀尚幼,上哪去給我討一門媳婦。
再說村裏即便有年紀相仿的姑娘恐怕她家裏人也不會答應,畢竟那個時候我已經病入膏肓,誰願意讓自己的閨女剛嫁進門就守活寡。
我爺聽完我爹的疑慮後抬手往院裏一指,說現成的媳婦就在眼前。
我爹循着我爺手指往院裏一看,頓時嚇得腦袋嗡的一聲炸響,渾身就如同過電一般。
我爺手指的方向竟然就是那座無主孤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