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侯府家法
蕭寒遲不由分說地拿起一邊的梳子,細細梳着陸挽棠的秀髮。
陸挽棠頗不適應,試探出聲,“此事繁瑣,要不還是讓摘星來吧。”
“母親派來的嬤嬤就在外頭。”
蕭寒遲眼都不抬一下,說得相當自然。
陸挽棠心中瞭然,瞬間噤聲。
他是怕平陽郡主察覺到不對勁,才主動替自己挽發的吧?
怪不得。
心裏有了數,陸挽棠也不再拒絕,僵硬地維持着動作,一動不敢動。
不過她倒是沒想到,蕭寒遲也不是逞強。
看着慢慢成型的飛雲髻,陸挽棠眼神裏透露着古怪。
他一個武將,竟然還會這些?
陸挽棠偷偷看了蕭寒遲一眼,他該不是爲心上人學的吧?
心裏莫名有些苦澀。
上輩子她所嫁非人,這輩子卻又鳩佔鵲巢。
陸挽棠忽然抬眸,淺淺一笑,“剩下的交給摘星吧,將軍先去更衣,莫要誤了敬茶的時辰。”
蕭寒遲不疑有他,頷首起身。
摘星迅速上前,趁着挑選髮飾的功夫,湊在陸挽棠耳邊道,“奴婢從前都沒見過誰家夫君願意親手給夫人挽發,將軍還真是掛心您呢。”
陸挽棠不置可否,催促道:“快些吧,要遲了。”
作爲新入門的媳婦,敬茶自然是不能耽擱的。
臨行之前,蕭寒遲正了正衣領,慢悠悠地伸出一隻手來。
陸挽棠錯愕。
蕭寒遲意有所指,“挽着顯得親密一些。”
這也是爲了做戲?
陸挽棠有些彆扭,但顧念着其他人在場,還是伸手挽住他。
蕭寒遲不動聲色地揚起嘴角,帶着她離開。
路過的院子,陸挽棠疑惑道:“不是說夫人派了嬤嬤過來……”
“外頭冷,我讓她先回去覆命了。”
蕭寒遲面不改色,“我們也快點走吧。”
也是。
陸挽棠迅速被說服,果斷加快步子。
前廳。
平陽郡主與蕭老將軍穩坐上首,看見一雙人慢慢進來,當即坐直了身子。
陸挽棠接過下人遞過來的茶水,規規矩矩地給兩人敬了茶。
這茶溫度剛好,握在手裏根本不燙人。
陸挽棠沒來由地想起上輩子那燙得根本握不住的杯子。
周氏看她不順眼,想要藉着這個事情刁難她,卻不承想她生生捱了下來。
以至於她的十指都燙掉了一層皮。
思及此,陸挽棠猛地察覺到自己分神了,連忙恭恭敬敬地站到一邊。
“昨夜休息得可好?”
平陽郡主一點都沒端長輩的架子,聲音裏帶着關懷,“寒遲是個粗性子,要是哪處做得不盡意了,你儘管來跟我說。”
陸挽棠受寵若驚,連連點頭。
同時還不忘替蕭寒遲說話,道:“他還是很照顧我的。”
“那就好那就好!”
平陽郡主眼裏瞬間染了喜色,忙不迭喚來自己的丫鬟,“去,把我給挽棠準備的禮物都搬上來!”
此言一出,陸挽棠錯愕抬頭。
上一世,天還未亮,她就要跪到周氏門外候着,準備時刻服侍她起身。
數九寒冬,大雪沒過膝蓋,刺骨的涼意透過皮肉扎進骨頭之中。
那種滋味陸挽棠到現在還記得。
重來一世,她做好了被平陽郡主磋磨的打算,可事情卻與她想象的截然不同。
鼻頭沒來由地一酸。
陸挽棠深吸一口氣,親暱地道謝,揀着平陽郡主可能感興趣的事情,逗得她連連發笑。
兩個人有來有回,氣氛相當和諧。
蕭寒遲站在一邊,眼神有些暗淡。
好像只有在面對自己的時候,陸挽棠才顯得不自然。
或許……該給她一點自由纔是。
蕭寒遲垂在袖子裏的手緊握,默默移開目光。
……
回到屋子,陸挽棠眉眼飛揚,顯然心情不錯。
蕭寒遲沉吟片刻,道:“軍中事情有變,或許的確要我親自帶兵。”
這是甚麼意思?
陸挽棠的笑容瞬間消失。
她站起身來,仔細地望着蕭寒遲,“不是說叛徒已經抓到了嗎,怎麼還會有如此變故?”
心情不佳只是因爲牽掛軍情嗎?
還是想要逃避她這個名義上的將軍夫人?
蕭寒遲垂眸,一時語塞。
這副景象落在陸挽棠眼裏意義卻不相同。
若是他不去,自己就要日日思索如何避免圓房,長此以往,對她而言無異於勞心勞神。
可他若是去了,事情搞不好就會變成上一世的樣子。
蕭寒遲不喜歡她,但給足了她尊重和關愛。
如果出了岔子,她簡直無顏面對平陽郡主他們。
陸挽棠心思糾結,也說不清是在牽掛自己還是牽掛蕭寒遲,只遲疑道:“是不是很嚴重啊?”
僅剩的一點希望破滅。
蕭寒遲避開她的目光,匆匆轉身,“情況複雜,不好與你多說,我先走了。”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就消失在門口。
陸挽棠張了張嘴,關切之話盡數被嚥了回去。
屋外,蕭寒遲凝神佇立,身形修長。
涼風抱拳,神情嚴肅,“將軍,你將帶兵的消息已經放出去了。”
蕭寒遲點頭,下意識地看向屋子。
“將軍,何不告知夫人真相呢?”
涼風心思縝密,蹙眉看他,“剛剛成婚就離別,夫人會不會……”
蕭寒遲搖頭,打斷他的話,“你緊密盯住那邊的動向,爲了避免意外,我先去別院待幾日。”
言罷,他邁步就走,沒給涼風勸阻的機會。
涼風躊躇片刻,惋惜着離開。
侯府。
沈鶴辭靜坐桌前,任憑身邊兩個貌美丫鬟餵食。
周氏神色不悅,看着跪在堂下的陸錦瑤,一臉挑剔道:“庶女就是上不得檯面,成婚當日就惹怒了夫君,也不知道陸夫人是怎麼教養的。”
陸錦瑤緊咬着下脣,一言不發。
她有心想要反駁,但身體實在是喫不消。
整日未曾進食,又接連跪了一宿,眼下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只能默默祈禱這場刁難趕緊過去。
“怎麼不說話?”
周氏可不管她有何緣由,不分青紅皁白,直接給她扣了頂不敬婆母的罪名。
陸錦瑤咬牙開口,聲音虛弱,“不是的……”
“大點聲!”
周氏不耐煩道:“說個話都支支吾吾,以後如何能夠撐起侯府的門楣?”
“娘,何必跟她一般見識。”
沈鶴辭半眯着眼睛,悠然開口。
他身邊的丫鬟青竹聞聲輕笑,附和道:“夫人莫惱,就是朽木一塊,走一趟家法,也能雕琢成白玉。”
侯府家規嚴苛,這話可謂狠毒。
陸錦瑤猛地抬頭罵道:“主子說話,哪有你這個賤婢說話的份?”
她從小跋扈慣了,如何能夠容忍一個奴婢踩在自己的頭上?
可她顯然不知道這丫鬟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