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蘇京安想讓她在醫院住到傷口徹底癒合，戚明然沒有同意，她不想再和這麼虛僞的人整日呆在一個空間裏。

從醫院回家的途中，路過一所學校，門口立着“禁止鳴笛”的牌子，一羣孩子洋溢着熱烈的笑容從學校裏向外奔跑。

戚明薇才恍然想起這兩天是高考的日子，她恍惚地抬手摸上小腹：“我的孩子如果活着，也該是這個年紀了吧。”

從前她覺得是自己親緣淺薄，纔會命裏遭劫，害得那個孩子沒能來到世上。

從傷心欲絕到認命，她經歷了無數個失眠的夜晚。

然而，真相是那麼殘酷。

她很好奇，那個時候蘇京安陪在她身邊時在想甚麼？

蘇京安聽到戚明然的喃喃自語，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孩子的事情確實是他對不起她。

他抓着她冰涼的手，卻被她眼中的仇恨驚出一身冷汗。

蘇京安壓下心底陡然生出不安。

知道當年真相的就那寥寥無幾，全是和他一起長大的兄弟，沒人會在她嚼舌根。

對！她永遠不可能發現真相！

蘇京安輕輕環抱着她，像這二十年來的每一天一樣輕撫她的頭髮：“你是不是很久沒去孤兒院看望孩子了，我帶你過去？”

雖是詢問，但是蘇京安當即就吩咐司機掉頭。

孤兒院是蘇京安爲了讓她從喪子之痛中走出來專門辦的。

院長親自迎接，她認真向他們彙報院裏近期的工作，最後拿出幾張照片：“蘇太太，按照您的要求，老師對孩子們進行了地震應急演練，這是活動照片。”

儘管她知道上一世的地震沒有對孤兒院造成損失，但爲保萬一，她還是聯繫了院長對孩子們進行演練，以此確保這一世地震來臨孩子們平安無事。

蘇京安笑容帶着無奈寵溺：“真是愛瞎操心，申市又不在地震帶上，怎麼可能會地震呢？”

戚明然解釋道：“有備無患罷了。地震帶只是對過去多發地震地區的總結，不在地震帶只能說明發生地震的概率低，而不是沒有。”

蘇京安陪着戚明然在院子裏散步，遠處孩子們歡快地奔跑玩耍，她臉上露出這段時間以來第一個真心的笑容。

蘇京安低頭瞧着戚明然嘴角的笑意，脫口而出：“明年我從蘇家旁支裏挑一個孩子給你帶，好不好？”

戚明然輕笑一聲，哪裏還有明年？

她馬上就要徹底從他們的世界消失了。

所以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撫上小腹問出了她兩輩子都想問的問題：“蘇京安，如果這個孩子能出生，你會爲他取甚麼名字？”

蘇京安喉結滾動，沒有說話。

戚明然哪裏還不明白。

孩子流產的時候已經七個月了，她曾無數次翻開字典想要給孩子取一個好名字。而蘇京安作爲父親，他的沉默就是他的選擇。

哪怕沒有戚明薇的要求，他也從未想過讓這個孩子順利降生，所以也就從未想過給孩子取一個名字。

“蘇京安，你真的愛我嗎？”

戚明然又問。

蘇京安這才察覺到不對。

因爲結婚以後，她就再沒連名帶姓地稱呼過他。而且戚明然性格理智，她也從沒問這麼矯情的問題。

他只能緊緊抓着她的手，說了二十年的謊言本該從善如流地回答，可他看着戚明然平靜的眼睛，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蘇京安手機鈴聲打破兩人沉默的氛圍，電話那頭戚明薇撒嬌的聲音清晰傳出。

“京安，下禮拜五是我生日，你和姐姐一定要來哦。”

蘇京安眼神落在戚明然身上，很快就婉拒：“不了，那天也是明然的生日，我還要陪她。”

說完，像是怕自己後悔，他立刻掛斷電話。

上一世，他陪着她，兩個人像年輕人一樣喫飯看電影，她以爲她的人生在遇到蘇京安後會一直幸福下去。

這一世，戚明然又怎會看不出他眼裏的糾結，她願意成人之美：“去吧，不去媒體又該亂寫了。”

蘇京安的眼角眉梢瞬間帶上喜悅，他回撥電話的手甚至激動到顫抖。

很不穩重，卻是他愛一個人時的模樣。

戚明然邁步向前走，蘇京安從後面追上來拉着她的手：“你放心，那天也是你生日，沒人敢忽視你。”

她沒有回應，因爲那天是她離開的日子，她反而希望所有人都忽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