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天順十八年的春天結束得有些遲。
三月末的天氣,依然舒適得如同微風拂面一樣,既沒有春寒料峭的涼意,也沒有酷暑時分的炎熱紛擾。
京城裏瀰漫的氣氛卻似乎有些凝重。
最明顯的就是,那幾位慣來喜愛招貓逗狗、打馬蹴鞠的貴族公子們居然也沒有玩樂的心思了,反而三三兩兩地聚集在茶肆裏,腦袋拱着腦袋,悄悄討論着這古怪的氛圍。
一個穿碧青色長衣的公子率先開口道:“哎,你們聽說了嗎?陛下好像於昨夜駕崩了。”
“噓!”
他的話音剛落,一個穿着銀硃色衣袍的公子就嚴厲地制止了他,“韓向松,你快閉嘴吧!宮裏的喪鐘都沒有敲響,官府也沒有對外發喪,你就敢這樣胡言亂語的......不想要命了嗎?”
韓向松撇了撇嘴,有些不甘不願地壓低了聲音,“那麼兇做甚麼啊?平常也沒見你如此謹慎......話說回來,淮序,你祖父可是當朝宰輔,我就不信你一點風聲也沒有聽到。”
聽到這裏,另一位穿松花黃的公子也有些好奇地開口問道:“淮序,你那兒真的甚麼消息都沒有嗎?我父王可是昨兒傍晚就進宮去了,直到現在都沒回來......宮裏肯定是出大事兒了。”
李淮序頗有幾分沒好氣,“高景寧,你可是正宗姓高的,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們這些外人又怎麼會知道呢?”
高景寧訕笑,“姓高又怎麼了?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父王不過是陛下的堂兄弟,要不是沾光幼年給陛下當了幾天伴讀,恐怕連這個郡王銜都撈不到呢!”
李淮序瞟了他一眼,意有所指地開口道:“現在二皇子沒了,陛下若是再有個萬一......那太子人選務必要在宗室中找,你的機會說不定就來了......”
高景寧嚇了一大跳,他拼了命似的搖頭加擺手,“我說淮序,你剛纔還讓向松閉嘴,怎麼轉頭就說出這麼離譜的話來?好兄弟一場,你可不能害我呀!”
韓向松在一旁聽得有些糊塗,“怎麼就離譜了?陛下無子,那肯定要在宗室中挑一個的呀!你再怎麼說也是名正言順姓高的。”
高景寧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苦笑着開口道:“你們當那個位子是那麼好坐的嗎?若是沒有本事,就算有那個命坐上去,恐怕也坐不穩當......再說誰說陛下無子的?二皇子是沒了,可大皇子還活得好好的呀!”
李淮序和韓向松齊齊怔住,“大皇子......他不是幼年夭折了嗎?”
大皇子的年紀應該比他們幾個大上一些,他們並沒有見過他的面,但有關他的事情還是聽家裏長輩說起過的。
據說他生來孱弱,被御醫斷言天壽不永,爲此陛下特意將他遷到了宮裏的僻靜處養病,並且不準任何人前去打擾。
這麼多年過去,一直也沒有甚麼消息傳出來......他們還以爲他早就沒了呢!
高景寧搖了搖頭,他很篤定地開口道:“大皇子沒有死,他一直好好地待在皇宮裏。”
他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爲他爲此捱過一頓揍。
大約七八歲的時候吧?他聽說了大皇子的事情,就悄悄跑去問父王——大皇子這麼多年都沒有消息,是不是已經死掉了?
那是他頭一次見到父王大發雷霆。
“你這個死小子胡說甚麼?那可是帝國嫡長子!嫡長子懂嗎?就算哪一天倒黴死掉了,那也得舉國服喪,憑甚麼要悄無聲息的!”
他被父王罵了一通,又結結實實地捱了幾個板子,痛定思痛之下,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大皇子肯定沒事兒,不然的話,父王鐵定會讓他給大皇子披麻戴孝!
李淮序想了一會兒,還是有些想不明白,“可既然大皇子還活着,爲甚麼這些年來從沒有出現在世人面前呢?”
就算不是自己鍾愛的兒子,但畢竟也算是爲數不多的子嗣之一吧?
放眼整個天下,又有哪個當爹的,會像對待囚犯一樣對待自己親生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