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眼瞧着夫人默默落淚,青璃也忍不住哭了起來,“小姐,奴婢不過出去一會兒,您怎麼就傷成這樣了?您平日裏本來就喫不飽,身子骨弱,如今還一身傷......”
“哭甚麼,這不沒死嗎?”老婦人斥責了一聲,見付惜純不說話,又將目光轉移到付婉凝身上:“這丞相府,小姐沒有小姐的樣子,奴才沒有奴才的樣子,烏煙瘴氣!”
這話,自然是將整個院子裏的人影射了個遍。
見院子裏無人說話,付婉凝只得上前道:“祖母,是馨荷的錯,沒有管教好兩個妹妹。”
“自然是你的錯。”老夫人面色並沒有因爲付婉凝的道歉而變得緩和,“你身爲長姐,沒有以身作則,教導好妹妹,致使府內不寧,此爲一錯;你作爲庶女,不思自己如何進取,反而唆使下人欺壓嫡女,此爲二錯。”
這話一出,低着頭的付婉凝臉色立馬冷了下來。
今日,她捱了自出生以來的第一個巴掌,還被老夫人當衆訓斥。饒是再好的修養,她也忍不住替自己發聲道:“祖母,明明是絡兒不分青紅皁白打了我一巴掌,我才命下人架住她,我也沒想到純兒性子這麼急,這才傷了絡兒,您不能因爲看見她受傷倒在地上,就將這件事全部怪到我們身上。祖母,這件事完全就是個誤會。”
“就是就是!”付惜純見付婉凝說話了,這纔敢接話:“祖母您不知道平日裏付輕枳有多囂張......”
“有多囂張?”老夫人冷笑一聲,眼神往四周環顧了一圈,“囂張到住在這個破爛的院子?還是囂張到聽你辱罵嫡母?付惜純,我剛剛沒有說你,不是你沒有錯,而是你錯到我沒必要說了。”
這話嗆得付惜純不敢再說,回想起剛剛罵付輕枳的話,她不知道這些話被老夫人聽進去了多少。
“祖母......”付輕枳的聲音好似飄在了院子裏,若有若無,“是絡兒沒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才引得姐姐和妹妹生氣,這些傷也無大礙,絡兒休養幾日便好了,祖母不必擔心。”
“小姐、小姐,您別說話了,這血滲得越來越多,若是不讓大夫好好瞧瞧,您這腿怕是廢了呀!”聽見付輕枳說話,青璃忍不住抹了抹眼淚,朝着老夫人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老夫人,求求您救救二小姐吧!”
老夫人看了眼付輕枳,:“剛剛那些話,誰教你的?”
“絡兒曾在花園裏撿到過幾本書,書上說的。”
“你不曾跟着姐姐去私塾學習,怎麼識字?”
“府裏做飯的廚娘,灑掃庭院的小廝,還有青璃,她們都認識幾個字,我都去問問,拼拼湊湊,就能理解裏面的大致意思了。”
原本鐵青着臉的老夫人,聽着付輕枳的回答,臉色這纔有所好轉,轉而看向抱着付輕枳默默流淚的丞相夫人:“你好歹也是個丞相夫人,只是陪着我喫齋唸佛,又不是丞相府裏沒你這個人,何至於讓女兒落到這樣的地步?”
這話一出,付婉凝的臉色更加難看了——老夫人這話,看似在埋怨付輕枳母親,實則卻是諷刺她們的越權。今日若是自己母親在場,怕是管家的權利都要還給人家幾分。
老夫人繼而嘆了口氣,對着身邊的張嬤嬤道:“去請個大夫來,替二小姐看看腿,需要甚麼藥材都儘管用;大小姐德行不全,罰抄《女誡》三遍,不抄完不許出院子;三小姐口出狂言,散漫成性,不敬長輩,罰去祠堂跪三天,跪完了,再禁足半月。”
“祖母!”付惜純一聽進祠堂,不由得急了,“祖母我不要去!那地方嚇人得很,我才......”
“住嘴!”張嬤嬤打斷了付惜純的話,瞧着老夫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壓低了嗓子道:“老夫人的話,你也敢反駁!”
付惜純還想再說,見付婉凝沒有吭聲,縱是再不願,也只得閉上了嘴巴,但心裏仍抱有一絲希望——只要父親回來了,她撒撒嬌......
“給老爺說一聲,我一個喫齋唸佛的老人家,不想再管這些事。”老夫人瞥了一眼丞相夫人,轉身離開,“本是聽說花開了,來賞賞花,卻遇到這些事......”
丞相夫人不捨地摸了摸付輕枳的臉,低聲叮囑了幾句,立馬跟上了老夫人的步伐。
夜越發地深了,雖是快到夏天了,付輕枳仍覺得有些冷,躺在新換的被褥裏,昏昏欲睡。腿上時不時傳來的痛感提醒着她,這一步走得有些險了。
“大小姐和三小姐那邊怎麼樣了?”
青璃一邊整理着新院子的東西,一邊道:“老爺回來後很生氣,一切都遵從老夫人的訓導懲罰了大小姐和三小姐,即使二姨娘和三姨娘再三求情也沒用。老夫人雖然沒有提及咱們,但老爺還是給咱們換了新院子和一切起居用品,並且派了管家來告知,過兩天會有專門的教書先生來教導您。小姐,您說我們的日子是不是會逐漸好起來了呀?”
“會好起來的。”付輕枳打了個哈欠,說的話隨着夜色飄進了風裏,讓人聽不清是真話還是夢話。
一個月後。
即使入夏了,夜裏仍有些冷,付輕枳靠在牀邊,腦袋有些空。
今夜她帶着青璃偷偷出門,本想循着上一世的記憶,去找隱居避世的毒醫笑笑子學習毒術。哪知半路遇到了兩個受傷的人,猶豫再三,還是把兩個人帶回來了。
“小姐,要不你進去靠着桌子眯會兒吧。”青璃拿了件外套披在付輕枳身上,“你身子也纔好沒多久,這孩子經過阿婆的醫治,看樣子已經穩定了下來。”
付輕枳看着牀上躺着的蒼白着臉的少年,又扭過頭看向坐在門邊的老婦人——命運就是這麼神奇,她救下後才知道,這個阿婆,竟然是笑笑子的師姐卿和子,還願收自己爲徒。
“我沒事,你在櫃子裏找個厚點的毯子給師父披上。”
“水......”說話間,牀上的少年迷迷糊糊地張了嘴,付輕枳扭過頭,想要輕輕扶起他來,手一碰到少年的脖子,他就猛地睜開眼睛,露出一雙漂亮的藍眼睛,惡狠狠地看向付輕枳,彷彿一隻受驚的小獸,眼裏全是防備。
“還喝不喝?”付輕枳前世見識過不少場面,所以這樣的眼神只是讓她愣了一愣,隨即輕輕晃了晃手中的碗。
少年的手被包紮得牢牢實實,若是他的手沒傷,此刻已經持刀放在付輕枳脖子上了。他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付輕枳這才扶着他坐起來,小心地喂他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