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蘇月晞被蘇家趕出門以後一直渾渾噩噩,畢竟做了二十年的蘇家千金,忽然被告知不是親生的,她有種毀天滅地的感覺。
以至於沒在第一時間察覺到房間裏莫名其妙多了許多東西。
比如寫着“恨”字的破舊黃紙。
又比如破破爛爛的陶瓷碎片和聞起來還有些酸臭味的半隻鞋子。
直到房間裏出現帶血的布條子。
蘇月晞懵逼了。
不會鬧鬼了吧?
青天白日,那帶血的破布條子居然還帶着人的體溫!
啊——
蘇月晞嚇得失聲尖叫。
這房子地處偏僻,是她親生父母留下的,真千金認回蘇家以後,她就搬了回來。
雖說房齡很老,但也絕沒有老到隨處可見古代的東西。
她小心翼翼觀察房間的擺設,格外確定這些東西都出現在房間角落處掛着的那副畫像旁邊。
那畫像跟整個房間的裝修風格格格不入。
她從搬進來第一天就覺得奇怪,明明走歐式風,偏偏掛了一副極其不和諧的古代女子畫像。
那畫紙處處泛着歲月的黃暈,就連上面女子的面容也早已不甚清晰。
照理說早該丟棄了。
難不成這畫有古怪?
蘇月晞走到畫像前,發現畫像下面有個極其方正的紅色印章,字體有些奇怪,她不認識,於是拿出手機掃描辨認。
——裴敬之印
也不是古代的名家大作。
蘇月晞圍着掛畫轉了一圈,難道畫裏的人被妖精附體了?
鬼故事裏是有這麼寫過。
她房間裏這隻還是個愛撿垃圾的妖精?
蘇月晞輕咳兩聲,嘴裏急急如律令的叨唸幾句,最後雙手交叉,裝模作樣指着畫像警告,
“我不管你是甚麼妖精附體,想要在這個家裏生存就必須要講衛生。再撿垃圾,我一把火燒了你!”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那畫像極度鄙視的瞥了她一眼。
接着,旁邊出現一件帶着血水的布衫。
是的!
完全被血水浸透,還能擠出新鮮血水的帶血外衫!
又髒又破,糙到喇手。
要不是她慫,擔心畫裏的妖精報復......好想一把火燒了這個不講衛生的鬼玩意啊。
蘇月晞在房間裏走來走去。
她不能任由這畫繼續作妖,誰知道哪天會不會給她整一具屍體出來。
她不被嚇死,也得被帽子叔叔抓去槍斃。
嘶——
想的太專注,一時不察扯到了腿上的傷口,瞬間有血水湧出來。
她疼的齜牙咧嘴,額頭上直冒冷汗。
這是她離開蘇家的時候,蘇母嫌她用過的東西晦氣,連一個小擺件都給她丟了出來,小陶瓷的碎片摔在地上,濺起的渣渣劃破她的右腿。
傷口不長,卻很深,一直沒能癒合。
她伸手去摸放在掛畫下方桌子上的藥......
藥呢?
蘇月晞翻箱倒櫃,抽屜都扒拉出來了,別說碘伏,就連紗布和消炎藥都不見了。
她不信邪,又去沒整理的行李箱裏扒拉出來一大包藥,那裏面一堆有的沒的各種藥物和繃帶,嘩啦一下全部倒在桌上。
很好,還真不見了!
這畫不僅愛撿垃圾,還偷東西?
蘇月晞怒了。
這麼愛偷東西,全都拿去好了。
她像是找到了出氣筒,把從蘇家帶出來的東西統統丟到畫像旁邊,不是嫌棄她用過的東西晦氣嗎?
拿去!統統拿去!
蘇月晞擰着雙眉,好歹二十年的母女情分,就算不是親生的,當真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真當她一個人就過不好了嗎?
............
荒涼的發配路上。
少年將軍裴敬之這會兒渾身是傷的躺在木板車上,頭髮亂糟糟的,身上的衣服早已被血水浸透,順着木板車流了一地。
原本冷峻的面容此刻泛着死氣的灰白,嘴脣乾裂出血,昏昏醒醒已經十日有餘。
裴母眼睛紅腫的陪在他身邊。
旁邊監軍不耐煩催促。
“能不能走了?再故意耽擱別怪我不客氣!”
話音剛落,刺耳的鞭聲狠狠抽在地上發出凌厲的警告,裴母和裴姝嚇得哆嗦。
“大人發發慈悲吧,我兒快不行了。”
裴母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裴家小妹裴姝跟着下跪,她不會說話,一直給監軍磕頭。
他們都說哥哥通敵叛國,皇上也信了,不但抓哥哥入獄半月有餘,嚴刑拷打,把哥哥折磨得生不如死,還發配了整個裴氏一族。
但她不信!
她哥哥是保家衛國的大英雄,纔不會通敵叛國。
裴姝腦門都磕破了,嗓子如火燒一般,卻一直嗚嗚丫丫跟監軍求情。
哥哥的傷口已經潰爛好久了,血水和着膿瘡不斷蔓延,再這麼下去命都要沒了。
“大人,求你了!賞我們點藥吧!我下輩子當牛做馬報答你!”
“大人!你行行好救救我兒子......”裴母眼睛裏一直流淚,淚水漫過乾裂見血的嘴脣,傳來一陣刺痛。
他們已經多日不曾進水進食,此刻瘦的皮包骨。
“不行就埋了!我警告你們趕緊的,再掉隊小心我鞭子招呼!”
又是一陣皮開肉綻的鞭聲,狠狠抽在裴母和裴姝身上。
瞬間見了血骨。
淒厲的痛呼傳進裴家其他人耳朵裏,饒是想要求情的,此刻也不敢說話了。
其他人沉默的走着。
隊伍裏隱隱傳出一道細微充滿憎恨的聲音:“早就該死了,要不然也不會連累我們。”
沒人注意到的地方,裴敬之雙手緊握,手背上青筋爆湧。
他不想死。
不但自己不想死,還不想讓裴家一族跟着葬送。
甚麼通敵叛國,不過是新皇擔心他裴家一門功高蓋主,故意給他安插的罪名,好奪走他手裏的虎符。
裴家滿門忠烈,戍守邊境數十載,沒想到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想想那些死在戰場上的兄弟。
想想血雨腥風裏,那些犧牲性命保家衛國的士兵。
最艱難的一場戰爭,整整十萬裴家軍衝鋒陷陣,最後只剩下四萬凱旋而歸,六萬兄弟難以魂歸,其中艱辛可想而知。
可新皇!!
竟然爲了他手裏那張虎符,用四萬裴家軍的性命做威脅。
這種新皇......他不配!!!
裴敬之滿心悲慼。
可天要亡他,他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