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寬厚的手掌從身後悄然扣住腰窩的一瞬,姜昭下意識翻了個身。
炙熱滾燙的胸膛自身後貼上,溫度從肌膚相貼處傳來,帶有薄繭的指腹抓着她的腰,向後帶進炙熱的臂彎,不容逃脫。
她倏然睜開眼。
入目是幽暗陌生的房間,晨光熹微從頂上方的天窗照進來,牆上爬滿了青苔。
滿地狼藉,乳白色的束胸帶和男人的外袍交織堆積,兩張腰牌隨意散落。
目光觸及“東宮太子”四個字時,姜昭懸着的心終於死了。
沈懷景,東宮太子,她的政敵。
三年來雙方爲了奪權一直明爭暗鬥,次次見面都是硝煙味十足。
她睡誰不好,非得睡沈懷景這個硬茬。
“同朝三載,才知道太傅是女郎。”吊兒郎當的聲音渾啞低沉,自身後傳來,“女扮男裝入朝爲官,欺君之罪,姜太傅啊姜太傅,你膽子挺大的啊。”
即使是背對着他,她也能想象得出來,此時此刻,沈懷景那張昳麗野性的面容上,是怎樣的乖張。
她下意識抿了抿脣,充耳不聞,試圖裝死。
帶有薄繭的指腹卻曲起,沿着她的腰側摩挲向下。
姜昭眼皮子一跳,連忙睜眼抓住他的手腕,轉身便對上一雙笑意吟吟的桃花眼。
沈懷景垂眸緩緩將被她抓着的手腕抬起,故意迎着她的眼,碾了碾指尖的水漬。
“殿下。”姜昭登時氣不打一處來,極力用平靜的語氣道,“您如果想S臣,大可以以欺君之罪給臣定罪。”
“S你?”
沈懷景笑了,像是聽到甚麼笑話一樣,寬厚的胸膛因爲發笑而劇烈起伏。
極具侵略性的眉眼微壓,他吊兒郎當地笑道:
“姜太傅年少成名,驚才豔豔,孤又不是裴首輔,怎麼捨得送你去死?”
溫熱的吐息打在她的面頰上,一字一句都提醒着她昨日大起大落的境遇。
她和裴寂是青梅竹馬。
五年前他官拜刑部太傅,以閣臣的身份進入內閣。
而她爲了替他鞏固地位,也緊跟着女扮男裝入朝爲官。
她爲他掃除障礙,輔佐他登上首輔之位,與以沈懷景爲首的太子黨分庭相抗。
她是沈懷景的眼中釘肉中刺,也是裴寂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本以爲青梅竹馬二十三年的相處,她能走進他的心。
直到這次爲了接三公主回京,途中遇了刺客。
她不留心中了蠱,蠱毒無藥可解,刺客憑藉母蠱窮追不捨。
裴寂卻爲了保護三公主,毫不猶豫地將中了蠱的她拋下馬車。
溼冷的雨水自傘面沖刷而下,裴寂彎着腰,將一把遮雨的油紙傘交到她手裏,鳳眸冷漠地望着她匍匐在雨中的身影。
“你在這裏等我,明日一早我會來接你。”
然後頭也不回地駕車離去。
滿懷的期待在一瞬間破滅,她才知道,原來她也不過他隨時可以犧牲的棄子。
夜雨滂沱,透徹心扉的涼;蠱毒發作,鑽心刺骨的熱。
刺客的刀光劍影一步步逼近,黑暗和燥熱卻逐步吞噬着她的理智。
意識消散的剎那,她被撈進一個懷抱。
“姜昭,你也有這麼狼狽的一天啊。”
熟悉的調侃聲落入耳中,她卻無暇顧及。
血氣洶湧又轉瞬消散,熱意在夜裏不斷攀升。
火光之中,她像遊走在荒漠之中的旅客,終於尋到了可以解渴的水源,緊攀着那人索取,一次又一次。
再然後,便是眼前這片光景。
她是裴寂的刀,沒有死在刺客手裏,卻睡了裴寂的死對頭。
她當然知道沈懷景不會S她。
若他想要她的命,昨日完全可以見死不救,左右她的死也不會落到他的頭上。
於他而言,她是他扳倒裴寂的突破口。
他難得纔得到這個把柄,留着她比S了她更有用。
沈懷景之所以這樣嚇她,無非也是想逼她表忠心。
她抿了抿脣,鎮定地道:
“殿下不用挑撥離間,左右臣都是做棋子,做誰的都一樣。眼下臣的把柄在您手裏,您如果饒臣一命,臣願意爲您效犬馬之力。”
“姜太傅比孤想象中的要聰明。”
沈懷景一字一頓,笑意不達眼底,看向她的眼神更是帶着侵略性,明晃晃的。
彷彿要將她整個人燃燒殆盡。
姜昭垂眸:“殿下謬讚了。”
“那麼,作爲回報,孤日後可以爲姜太傅解蠱。”
姜昭愣住,眼中閃過不解。
沈懷景面上笑意更深,拇指在她的脣畔輕壓,慢條斯理地提醒道:
“姜太傅身上的蠱毒無藥可解,每隔七日發作一次,需得情事歡好才能緩解。孤可以勉爲其難作姜太傅的解藥,孤在東宮的牀永遠爲姜太傅敞開。”
分明是浪蕩輕浮的話,他卻說得一本正經。
姜昭腦中“嗡”地一聲,炸了,臉上也燒紅一片。
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擠出來一句話:
“謝殿下的好意,臣不需要。”
沈懷景無所謂地揚揚眉,他從她身上起來,將方纔遮不住兩人身體的斗篷留給她。
少年時他就被扔去碎葉城提槍上陣,久經沙場,即便是後來回了上京,也不曾怠於練武。
沈懷景臂膀緊實有力,線條流暢,脊背寬厚,上掛着條條抓痕,好幾處往外滲着血。
他也不以爲意,彎腰在地上散落的衣物中挑挑揀揀,“嘖”了一聲,皺眉嫌棄地在空中甩甩,往身上套。
危機終於解除,姜昭也鬆了口氣。
在他轉身看過來時,瞳孔跳了下,還是偏過頭。
沈懷景揚揚眉:
“甚麼都做過了,還怕看孤?”
饒是針鋒相對了三年,姜昭也從沒想過他會這般混不吝。
她咬咬牙,在心裏罵了句狗東西,又轉過頭去。
沈懷景已經穿好了衣服,因爲淋了雨,還是溼漉漉的,華服貼在他身上,行走間勾勒出肌肉的輪廓,像荒野中餮足的狼,從容有度,卻野性十足。
人從死門關走了一回,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她也不矯情,撿起溼衣服往身上套。
漫不經心的聲音突然響起:
“孤沒記錯的話,裴首輔有個指腹爲婚的未婚妻,但不幸在五年前因病去世,就是姜太傅你吧?”
“你說,裴首輔若是知道你和孤睡了,會怎麼做呢?”
她的家人還在他手裏,他會S了她和他們的。
她跟了裴寂二十三年,最清楚他的脾性。
即便是他隨時可以拋棄的棄子,他也絕不會允許與他人有染。
更何況這人還是他的死對頭。
姜昭系玉束帶的動作頓住,手背附上一隻手掌,她抬頭映入一雙濃黑不見底的眼眸。
沈懷景眯眯眼,笑得犯渾:
“裴首輔的人快到了,姜太傅不想被發現的話,得自己想辦法堵住孤的嘴。”
雨在這時停了,門外傳來腳步聲和狗叫聲。
“裴大人,黃犬往這邊跑,姜大人應該就在這附近了。”
“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腳步聲越來越近,姜昭試圖抽了抽手,抽不動,沈懷景還是一瞬不瞬望着她。
黑眸沉沉,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脣。
腳步聲抵達門口,姜昭心一橫,仰頭在他脣上落下一吻。
門被推開的一瞬,沈懷景眸光微顫,反手扣住她的後腦,加深了這個吻。
手掌同時按下牆上的凸起,拽着她進了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