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陸明緒沒有接過房卡,只慢慢別過臉去。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真夠賤的。
沈楠悠只是讓他過來談公事,他非要自作主張地認爲她可能會遭遇不測。
是他先入爲主,以爲查理斯真的會對她做甚麼。
現在冷靜下來,才發覺這一切都很離譜。
她可是沈楠悠,她那麼聰明,怎麼會對付不了查理斯那種滿腦子顏色的男人。
“不麻煩沈總了。”陸明緒的聲音很冷,“我自己會處理。”
沈楠悠輕蔑地掃了一眼還抱着陸明緒不放的女人,踩着高跟鞋離開。
待她走過走廊轉角後,陸明緒立刻把女人用力推開,眼睛紅得嚇人。
女人撞到牆上,撞疼了纔有些清醒。
“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
陸明緒抹了一把臉,重新調整好情緒返回包廂,發現自己原本的位置換成了別的高管。
空出來的座位離沈楠悠很遠。
就這麼一個細微的舉措,像一根細小的針在他的心上紮了一下。
儘管不是特別疼,但他難以忽視。
飯桌上,別人聊得熱火朝天,陸明緒卻是甚麼都沒聽進去。
他今晚化療結束,身體本來就不舒服,又強撐着來這裏,他已經有些撐不下去了。
他能感受到身體的溫度在漸漸變冷,渾身止不住地發抖,嘴脣也失了血色。
“陸總?”身邊有人發現他的異樣,一臉打趣道,“我記得陸總到現在一杯酒都沒喝嘛,怎麼看着就不行了?”
陸明緒勉強撐起一個淡然的笑,“今天是沈總和查理斯先生的主場,我就不喧賓奪主了。”
他此時只希望這場飯局趕緊結束。
“陸總這話說的就不對。”那人喝得不少,明顯已經有了醉意,“做生意在飯桌上哪有不喝酒的,沈總讓陸總過來是甚麼意思,難道陸總不清楚嗎?”
陸明緒抬眸,對面的沈楠悠正好也看過來,只是那張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睛的臉上依舊是帶着一層寒冷的疏離。
正說着,查理斯倒了一杯紅酒送到她的面前,“來來,我敬沈總一杯。”
沈氏集團有一個涉及到年底珠寶展出的活動,沈楠悠計劃在那天展出新的產品,但所需材料只有歐洲那邊纔有,且被查理斯的公司壟斷,要想拿下,勢必要和查理斯拉扯一段時間。
喝了酒,甚麼話頭都可以展開,沒喝,那就繼續耗着。
沈楠悠的視線一直落在陸明緒臉上,既沒接過查理斯的酒,也沒明確的拒絕。
陸明緒喉頭上下滾動幾分,他很清楚她的意思。
沈楠悠酒精過敏,一點點的酒精都有可能讓她休克。
這個祕密只有沈家人和助理宋澤知道。
陸明緒深呼一口氣,他目前的身體狀況,根本不能喝酒。
查理斯那邊還纏着不放,沈楠悠見陸明緒絲毫沒有像以前一樣過來幫她擋酒的樣子,眸中寒意更甚,纖細的手指接過了酒杯。
“查理斯先生。”陸明緒站起身,端起溫雅的笑,“喝酒的事還是讓男人來吧。”
桌上的人都安靜了。
陸總這是要英雄救美?
查理斯剛纔早就看陸明緒不爽了,眼底閃過一抹邪肆的光,“既然陸總想當真男人,如果我拒絕顯得我多小氣。”
他抬手打了個響指叫來侍應生,“拿瓶伏特加過來。”
酒很快送上來,查理斯開始倒酒。
有人好心提醒,“查理斯先生,伏特加度數這麼高,還是調成果酒吧,這喝了不得胃出血?”
“男人流點血怎麼了?”查理斯一邊倒酒,目光死死地盯着陸明緒,“只要陸先生能一口氣喝三杯,我回去就親自給沈氏申報材料供應,怎麼樣?”
陸明緒又去看沈楠悠。
沈楠悠回應他的,只有無邊的冷漠。
伏特加已經送到了他的手邊。
他骨節分明的手握住玻璃杯,心一點一點地沉下去。
或許是因爲積攢的鬱氣太多,加上生命只剩三個月,陸明緒突然產生了破罐子破摔的衝動。
反正他都活不了了,早點死了早點解脫。
至於沈楠悠會不會和薛翊結婚,他都不在乎了。
他是薛翊的替身,換句話說,薛翊又何嘗不是他的替身呢?
反正他們的臉長得那麼像。
沈楠悠在親吻薛翊時,是否也會想起爲她付出三年的自己?
陸明緒握緊杯子,不再看沈楠悠,仰頭一口將酒喝了下去。
濃烈的酒味瞬間充滿整個口腔,辛辣的液體順着食管往下,很快灼燒了他的整個身體。
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着,好疼。
他單手撐住桌面不讓身體往下墜,再次接過滿滿一杯伏特加。
沈楠悠自始至終都只是淡漠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讓陸明緒絕望透頂。
三杯伏特加怎麼下肚的,陸明緒已經記不清了。
他今天基本上沒喫東西,化療之前也只是喝了一點醫生給的葡萄糖。
胃裏很快就翻江倒海,疼得他額頭滲出了冷汗。
他迷迷糊糊感覺自己被扶着上車,靠在了後座上。
坐進去的一瞬間,他聞到了熟悉的車載香水。
這是沈楠悠的車。
眼前的一切都變得飄忽不定,陸明緒緊緊按住胃部,試圖緩解一些。
他知道飯局已經結束了,沈楠悠用完了他,也該讓他滾蛋了。
他坐起來要開門,發出的聲音沙啞難聽,“我自己回去,我會叫代駕。”
手剛放到門上,沈楠悠清冷的聲音傳過來,“演給誰看?”
陸明緒的身子一僵,緩緩回頭。
後座車頂開着暖色的燈,沈楠悠半張臉都掩在昏暗中,襯得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陸明緒沒聽懂,“甚麼?”
沈楠悠輕掃他捂在胃部的手,輕嗤一聲,“我們結婚那天,你也喝了三杯伏特加。”
陸明緒放在門上的手狠狠握緊,由於用力,手背的青筋幾乎要爆出來。
他明白她話裏的深意。
那時候他喝了三倍伏特加都沒事,現在怎麼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了?
在她看來,他現在默默承受痛苦的模樣全是在演戲,他只是在利用這種方法博取她的同情罷了。
一股濃烈的悲哀席捲陸明緒的全身。
他滿目悲慼地凝視沈楠悠,“沈楠悠,我是真的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