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一片混亂中，忽然傳來一聲輕笑。
“國公府何時多了新婦殉葬的規矩？”
彷彿一道撥亂之聲，只輕飄飄一句，立刻遏止了廳內混亂的局面。
拖着關杉月往外走的嬤嬤們停住動作，連忙跪地。
關杉月被迫摔倒在地，手心被挫得脫皮，滲出血漬，她眼眶通紅，鬢髮皆亂。
仰頭看去，宇文滬閒庭漫步而來，甚至有閒心向她遞來一個似笑非笑的目光，彷彿在說：看，你還是求到我頭上了。
關杉月緊緊咬住下脣。
“世子怎麼有空過來管這樁閒事。”小方氏收斂怒意，臉色卻也不大好看。
宇文滬往主位上一坐，幽黑的深瞳中泛出點點幽光：“我不來，難道看着二嬸毀壞我們國公府的名聲麼？”
他是未來的國公爺，素來心機深沉不服管教，就算是自己作爲長輩，也向來管不了他，反而是他，能掣肘自己良多。
只是他平日做得也沒有這麼過分，今日怎的突然發難？當着關雲夫婦，她總不能被一個小輩拿捏。
小方氏臉色難看，立即擺起了長輩的譜。
“世子，二房的事自有我這個做二嬸的做主，該如何行事，我心中自有分寸，你若無事，爲你堂弟上柱香便自去忙吧。”
“分寸？逼國公府新婦爲堂弟殉葬便是二嬸的分寸？”
宇文滬微挑眉梢，又點了點頭，聲音平和道：“想必我爹若知此事，也會大大“誇獎”一番二嬸的分寸。”
小方氏臉色驟變，“蹭”一下站起身。
好啊，他竟敢拿國公爺來壓她！
可國公爺在前，她確實拿宇文滬沒半點辦法。
她死死盯着宇文滬。
宇文滬淡然如初，甚至還朝她微微一笑：“二嬸覺得呢？”
小方氏強露出個笑容，咬牙道：“好、當然好，我還要多謝世子考慮周全。”
逃脫一死了。
關杉月只覺渾身都被冷汗浸透。
可剛松下口氣，下一刻，狠辣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不過，關杉月冒名頂替她嫡姐嫁給我懷兒，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她必須在懷兒靈前不喫不喝七天七夜，爲懷兒祈福！”
關杉月剛落下去的心立刻又提到了嗓子眼，她猛地抬頭，眼眶通紅：“婆母，你明知我也是迫不得已，爲何不肯網開一面放我一馬，不喫不喝七天七夜，我會死的！”
小方氏冷笑：“放你一馬？我放你，那閻王肯放過我的懷兒嗎？沒有把你直接釘死進棺材裏已經是我法外開恩！”
可這與直接將她釘死在棺材裏又有何異啊！
關杉月聽着她源源不斷難聽的話，悲憤得眼淚險些掉下來。
“二嬸可說完了？”另一道冷冷的聲音毫不客氣打斷了她。
小方氏被迫停下說話，神色難看：“我已給了世子面子，世子還有何話要說？”
宇文滬眸光淡掃小方氏，目光幽黑，暗含冷意：“同樣的話我不想再說第二遍，國公府的名聲，容不得二嬸胡來。”
話罷，他不顧小方氏鐵青的臉色，淡淡道：“弟媳只需白天守靈，一日三餐俱全，二嬸，現在可知如何行事了？”
當着外人的面被下了面子，小方氏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偏偏對上那雙眼睛，犯怵得很，只能咬碎牙往肚裏咽，恨恨地看了一眼關杉月道：“有勞世子指點。”
宇文滬毫不客氣地受了，緊接着又道：“二房的中饋現在是二嬸在管吧？”
中饋？
小方氏拿不準他想說甚麼，只能點頭：“是。”
宇文滬聲音淡淡：“長媳入府，七日後，弟妹守靈完畢，二房中饋便由弟妹來管。”
一石激起千層浪，別說小方氏和關雲夫婦，就連關杉月本人，也錯愕地看向他。
他要她來管二房的中饋？這不是明着與小方氏作對嗎？可小方氏鐵了心要自己死，難道她能逃避嗎？
關杉月咬緊了下脣，一時不知如何接宇文滬的話。
“我不同意！”身前卻傳來一道勃然大怒的聲音。
小方氏“蹭”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世子其他的要求我都應了，管理中饋，絕不能交給這個女人！”
一旁的周氏想說話，關雲皺着眉將她往後拉。
可沒攔住，周氏的聲音已然脫口：“是啊，更何況這孩子也從未學過中饋之事，一個不小心便讓闔府都不得安寧。”
小方氏臉色這才稍好。
關雲則狠狠瞪了一眼周氏，目光嚴厲，示意她閉嘴。
果然，宇文滬並沒管小方氏的話，而是直直看向關杉月。
“你只需告訴我，管或不管。”
衆人的目光“唰”一下全投在了關杉月身上。
關杉月背脊倏然繃直，她對上對面那雙幽黑的目光。
深邃的黑色中，冷漠無情，又暗含譏笑，彷彿挑釁般問她：你，敢不敢跟她們翻臉。
跟她們翻臉？可這也就意味着她今後只能一心撲在宇文滬身上，沒有其他任何選擇了。
“關杉月區區一介庶女，害死了我兒子，還想掌管我房內中饋？做夢！”
小方氏咒罵的話語在耳邊響起。
“今日世子鬧出這出，我就是鬧到國公爺面前，也是有理的！”
關杉月激靈靈一個寒戰，她現在也沒有任何選擇。
婆母、嫡母，都恨不得她去死。
她不過是在現在立刻就死與片片凌遲指尖選擇希望罷了。
她痛苦地重新看向那雙幽黑的深瞳，點頭：“多謝世子做主，今後我必會管好二房中饋。”
主位上的人終於勾了勾脣，轉頭看向小方氏：“二嬸大可去找父親，看父親對此事有無異議。”
小方氏心中快要氣瘋了，可又心知肚明，這混賬開口的話，他那國公爹絕不會有任何意見，此事算是拍板定音了。
可她怎麼也想不明白，這魔王平日從不與自己爲難，怎會突然對自己這麼不客氣？難道是因爲關杉月這個**子？
她一時間氣得直喘粗氣，連說了好幾個“你”字。
宇文滬隨意地撣撣衣上浮塵，一錘定音道：“此事就這樣，無事就都走吧，弟妹可去守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