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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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對了。”
蘇茵笑得溫柔可親,我卻覺得毛骨悚然。
“姐姐,你連續兩個月沒回來,我就讓弗崢把你的行李放到地下室了。畢竟你以後也是要貼身照顧我的,太嬌貴了反而不好。”
別墅裏唯一的地下室常年灌水,潮溼陰冷。
一想到那冷風拂過的滋味,我身上新舊參半的傷疤就忍不住泛疼。
沈弗崢略微皺眉說:“家裏不是有別的客房嗎?”
蘇茵抱着他的腰撒嬌:“我也是想讓姐姐多磨練磨練嗎,她從小嬌生慣養,甚麼都不會幹。”
“當年要不是送她去女德班,她現在還是囂張跋扈的大小姐呢!”
她似是怕沈弗崢再次泛起同情心,委屈地嘟嘴:“弗崢,難道你忘了姐姐把你最愛的花瓶打碎的事嗎?”
提起當年舊事,我心底狠狠一顫。
沈弗崢有收集古物的習慣,每一個花瓶都價值連城。
但當年那個被打碎的花瓶,分明是蘇雨桐栽贓嫁禍給我的!
她找到一處監控盲角,收買傭人,所有的證據箭頭齊齊指向我。
我啞口無言,沈弗崢也不信我。
他那雙曾溫柔注視我的眼睛,飽含指責:“你四肢健全活潑好動,而茵茵身有殘疾,怎麼可能是茵茵打破的呢?”
“本以爲你只是調皮搗蛋,沒想到還喜歡說謊誣陷別人。”
“你令我太失望了。”
想此,我悄悄紅了眼眶。
卻被周言西看到了,他無奈開口:“桐桐,我們開玩笑的,你怕甚麼?我們怎麼可能捨得做出這種事?”
他的言辭關切溫柔,讓我恍惚一瞬,彷彿回到了那個被寵溺、捧在心尖上的美好日子。
周言西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這樣吧,讓桐桐睡在我......”
卻被蘇茵尖銳打斷:
“不行!”
她瞬間掛起楚楚可憐的表情,抽泣着:
“我,我也是想鍛鍊一下姐姐,畢竟姐姐不像我從小就住在地下室,一條腿還瘸了,孤苦伶仃,爹爹不疼媽媽不愛地長大。我們是姐妹,我也是爲了她好。”
未等衆人反應過來,她撒氣地脫下腳上的高跟鞋,裝作離開,一瘸一拐。
“姐姐,你喜歡的高跟鞋,我還給你!都是我的錯......”
她的一顰一動都像是提前設計好的,即使跌跌撞撞,看着也無比完美精緻。
還“一不小心”跌倒在地,哭得梨花帶雨。
輕而易舉地引起了在場衆人的憐憫,也牽動着沈弗崢和周言西胸腔裏跳動的心。
沈弗崢肉眼可見的緊張,周言西更是口風一轉,快步上前安撫她。
我孑然一身,看着父親慌里慌張地替蘇茵擦眼淚。
沈弗崢將瘸腿的她抱在懷裏,臉上掩蓋不住的疼惜;周言西左右爲難,只好提前將準備好的驚喜禮物掏出來送給她。
蘇茵終於破涕爲笑。
他們其樂融融,闔家歡樂。
剛纔對我的那點憐憫猶如剎那綻放的煙花,轉瞬即逝。
父親一錘定音,看都沒看我一眼:“這樣吧,雨桐就暫時住地下室。茵茵說得沒錯,正好藉此打壓一下她囂張跋扈的性格。”
沈弗崢和周言西立馬連連點頭,生怕惹得蘇茵又不開心。
我只好強忍着委屈,抱着媽媽的遺物那陰暗潮溼、可怖寒冷的地下室。
看着屋內七零八散地全是我曾經最愛的東西,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
趴在潮溼生硬的牀上,哭得泣不成聲。
我和蘇茵不一樣,我的自尊和驕傲不允許我在外人面前掉一滴眼淚。
只有在無人處,我纔敢將心底委屈全部宣泄出來。
越哭,越冷。
我的身體忍不住發顫,身上尚未癒合的傷口也開始作痛。
潮溼的水意像細細密密的銀針,紮在我的傷痕和骨頭上,又癢又疼。
空蕩無人的地下室迴盪着我的咳嗽聲。
我卻只能抱着冰冷的被子,縮成一團,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