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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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期前三個月,爲了攢錢給女友買更昂貴的三金。
我不斷熬夜做兼職,還做起了跑腿。
這天,拼死拼活搶到了一單打賞高的訂單,加急配送求婚花束。
地址顯示是我買給女友的那套新房。
等我趕到時,發現女友與竹馬正深情熱吻。
有人笑着問:「你不怕你那舔狗男友生氣嗎?」
女友皺了皺眉:
「他已經得到了我後半生,現在剩下三個月,我要完成我的遺憾。」
我笑了笑,並親手遞上鮮花送上祝福:
「既然如此,那就別留遺憾了,祝你們百年好合。」
......
「沈明輝怎麼是你?你怎麼做起跑腿,不對你跟蹤我?」
江禾禾眼底閃過一絲慌張,接二連三地盤問起來,可說話間,手依舊與徐建瑞十指相扣。
她的話我一句都沒有聽清楚。
只覺得腦袋嗡嗡地響着,胸口悶得快喘不過氣。
花束被我握得有些變形,我強忍着情緒望着江禾禾,希望她會給我一個解釋。
爲甚麼與我相戀八年的女友會揹着我跟另一個男人求婚!
而那個人還是她口口聲聲說,只把他當親弟弟的宋成耀。
還有,她口中的遺憾到底是甚麼?
原本歡鬧的氣氛瞬間安靜了下來。
被緊盯着的江禾禾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隨即奪過我手上的花束,語氣帶着慍怒:
「我們不過是在演戲,你陰陽怪氣做甚麼!好好的氣氛都被你破壞了,剛剛那條我們又要重新拍了。」
我沉着臉,咬牙切齒地問道:
「甚麼求婚戲碼非要你親自來拍,還要在這裏拍!這裏是我們的新家,不是你跟他的!」
「甚麼你的我的他的,阿耀是我弟弟,你是他姐夫,我們用一下怎麼了,你現在怎麼變得這麼小肚雞腸的,你要是看不慣,那你就走啊。」
「我都特意選你加班的今天來拍,誰知道你會突然跑過來呢?」
我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
明明剛纔一路快跑過來,出了一身熱汗,可此時卻感覺到心冷無比。
雙拳緊握着,我偏過頭,卻被一堆五彩的瓦片吸引了目光。
意識到那是甚麼,我連忙走了過去,撥開堆積在上面的禮炮碎片,看清那破碎的花瓶。
那是我們戀愛一週年一起做的紀念品花瓶,上面刻着我們的名字和紀念日。
佈置新家的時候,我特意放在了最顯眼的位置。
因爲我們是第一次做陶藝,所以這花瓶做得不好看,但見證了我們愛情的開始,現在地上零落的碎片,正赤裸裸地告訴我,我們的愛情長跑正以失敗告終。
見狀,江禾禾撇了撇嘴,語氣緩和了些:
「好啦,對不起,我剛剛只是一時急眼,才衝你發脾氣的。」
「那花瓶,剛剛拍戲太投入,阿耀不小心碰倒摔碎了,回頭你再買個新的就好了。」
而站在她身後的宋成耀也站了出來,有意無意地阻擋在江禾禾面前,眼底藏不住的得意。
「明輝哥,你別怪禾姐,她只是好心幫我而已,你放心,晚點我會打掃乾淨再離開的。」
我苦笑了一聲,不甘心地低聲問道:
「你不記得這是甚麼東西了嗎?」
然而江禾禾撩撥着頭髮,隨意地說了句:
「不就個醜花瓶,很久之前我就想問,怎麼還沒有丟,現在碎了也好。」
心好像被刺了一個大窟窿,傳來陣陣酥麻的疼痛。
一滴淚水滴落在瓷片上。
原來她早就忘記了,只有我自己在珍惜這份回憶。
江禾禾是我苦苦追求了五年的初戀,她說對愛情沒有安全感。
我便省喫儉用地攢錢,終於在年初的時候,用江禾禾的名義全款買下了一個小套房,她也同意了我的求婚。
爲此我激動了很久,我特意跑了許多家金店,選中一套價格不菲的金飾,打算等結婚那天給她一個驚喜。
沒想到她先給我一個驚喜。
他們又開始所謂的求婚戲碼,看着她一臉嬌羞地捧着鮮花,述說着她對宋成耀的愛意。
我反倒成爲這場鬧劇中的小丑。
察覺到我的目光,宋成耀朝我挑了一下眉,徑直地抱起了江禾禾轉了幾圈,再次吻上了她。
愛情長跑八年,付出了那麼多,換來卻是這樣的結果。
強忍着情緒,我默默地轉身離開了。
這婚他們愛結就結吧。
這女友我不要了。
我獨自一人回到了公寓,發小高裕鵬便打了電話過來:
「恭喜啊兄弟,終於上岸了。」
喉嚨一陣乾澀,我以爲他是從別人那裏知道了我不久前跟女友訂婚了信息來祝賀我,正想說點甚麼,便聽到他說:
「怎麼只有你女朋友發朋友圈,不見你發呢,還不露臉,要是看到你之前問那對戒指,我還沒認出來呢,最近缺錢是因爲要準備結婚了嗎?」
「我手上有個項目我外包給你,賺的錢你自己收着,就當兄弟給你慶祝了。」
一臉疑惑的我打斷了他的話。
快速點開朋友圈,發現江禾禾發了一張新的圖片。
沒有露出人臉,只有牆上那一對甜蜜相擁的人影。
並配文:「愛是值得記錄的。」
死死地盯着手機,看着我精心挑選的情侶對戒現在戴在另一個男人身上。
心口劇烈起伏着,沒有甚麼比最愛的人背叛更加讓人難受。
這一刻,我真覺得這八年的真心餵了狗。
江禾禾不喜歡我將有關她的一切發上朋友圈,從確認戀愛關係開始,我們沒有拍過一張合照,求婚那天,我也曾乞求過她,爲我發一次。
可她卻對我說:「秀恩愛分得快,我們低調地過好自己生活就好了。」
甚至最後還拿走了我的戒指,說:
「這麼貴重的東西,刮花就不好看了,先放我這裏,等結婚那天我再拿出來。」
那時候的我,還以爲她是珍惜我們的感情,不願意分享給其他人。
現在想想還真是可笑。
可能只是因爲我不是她心中值得被記錄的人。
我深吸了一口氣,快速地向高裕鵬澄清了事情,聽得他一邊怒罵一邊安慰着我。
「之前你跟我說一起創業那事,我現在加入還行嗎?」
以前爲了能和江禾禾有個安穩的家,我多次拒絕了朋友們的創業邀請,心甘情願地待在她工作的城市,如今沒有必要了。
「成啊,整個宿舍就你的專業技術最硬,當初如果你不是爲了江禾禾......算了,下週我們打算去鹽城考察新的辦公地,你也一起來熟悉熟悉,如果敲定了,後續我們的業務都會在那邊發展。」
跟發小敲定好細節後,手機突然彈出訂單完成的提示。
江禾禾打賞了一百塊,上面還有她的留言。
「別生氣了,先自己買點好喫的,明天我再好好陪你。」
我沒有提現,直接把軟件卸了。
這種施捨的愛意不要也罷。
然而下一秒,卻收到江禾禾的微信紅包。
還有她的留言。
「沈明輝,你怎麼沒有等我,自己走了呢?算了這錢你買點夜宵喫喫吧。」
「今晚的事情,我明天會給你一個解釋的。」
可還有甚麼好解釋的呢?今晚的一切在腦中揮之不去。
我劃出拉黑鍵,猶豫了幾秒,又回到對話窗,把「我們分手吧」幾個字打了又刪,刪了又打。
最後煩躁地將手機丟到一旁,失神地躺在沙發上,環視着周圍。
小小二十平的租房裏,被我放滿了她的照片。
八年的感情不是說斷就能斷的。
分手前,有些事情我必須弄清楚,輸也要輸得明明白白。
就這樣我渾渾噩噩地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第二日清早,門被敲得砰砰響。
「沈明輝,開門,怎麼把門鎖上了?」
揉了揉發疼的額頭,我眯着眼,看了眼手機,六點不到。
我嘆了口氣,給江禾禾開了門,卻發現宋成耀也在。
他緊緊地貼在江禾禾背後,一副柔弱無辜的樣子。
「沈明輝,你怎麼回事?不知道我要回來嗎?電話不接還要鎖門,喉嚨都快喊啞了。」
江禾禾喋喋不休地吐槽着。
另一邊還不忘牽着宋成耀的手走進我家的客廳,讓他坐下後,又開始端茶遞水,像我之前爲她做得那樣。
察覺到我一聲沒吭,江禾禾倒水的手頓了頓,隨即解釋道。
「我們結婚是走個過場,阿耀媽媽已經肝癌晚期,她想看阿耀能成家。」
然後她偷瞄了宋成耀一眼,搭着我的手,壓低着聲音說:
「而且阿耀不久前也被查出胃癌中期,如果不能完成他媽媽的心願,我擔心會影響他後續治療的心情。」
我眉頭輕皺,抽回自己的手。
看着臉色紅潤的宋成耀戲謔地笑了笑。
如果不是昨晚看到滿桌的紅酒刺身烤肉,我還差點信了。
上一次,我因爲長期加班熬夜,引發胃病,疼得從樓梯上摔了下來,磕到頭破血流。
我打電話給她,卻只得到冰冷的回覆:
「不就磕碰一下,忍忍就過去了。」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你不要打擾我。」
最後還是路過的鄰居發現了我躺在地上,替我叫了救護車。
事後,她對我的病情沒有一句問候,反而因爲我不能下班接送她,生了我很久氣。
後來,我從宋成耀的朋友圈中看到了那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陪他看球賽去了。
原來愛與不愛,生活很多細節都能體現出來,只是當初的我被愛矇蔽了雙眼。
宋成耀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臉色漲紅,只是壓不住嘴角的笑意:
「明輝哥,你放心,我們只是假結婚,禾姐她還是你的。」
我沒有理會他,直覺告訴我,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真正的答案應該在她的遺憾裏。
「江禾禾,你還是沒有說實話,你說出那個遺憾,我或許能理解你。」
江禾禾僵持在原地,面容糾結,好像在做最後的思想鬥爭,過了好一會纔開口說:
「因爲我小時候最想嫁的人是阿耀的哥哥,宋成輝。」
「我家重男輕女,我經常喫不飽還要幹很多活,但是他哥哥卻經常偷偷塞東西給我喫,還幫我幹活,人那麼好,卻沒有活過十歲。」
看着宋成耀一臉從容的樣子,看來這些事情他都一清二楚。
我苦笑了一聲,問她:
「所以我是他的替身?這八年來難道你對我一點愛意都沒有嗎?」
江禾禾皺了皺眉:
「這麼矯情做甚麼,他哥死的時候才十歲,我怎麼可能將你當他的替身,你對我也很好,家務活從來都不需要我幹,還願意給我錢,房子寫我名字,嫁給你我也是心甘情願的。」
「放心吧,我現在愛的人是你。」
「等阿耀病好了,我就會跟你好好過日子的。」
我不禁笑出了聲,原來江禾禾知道我對她很好。
這八年來,我承包了家裏大小的活,面對她的全部要求,儘可能地滿足她。
她現在能心安理得地將出軌這件事輕描淡寫,也是仗着我對她的好。
因爲這些,在她眼裏是理所當然的。
她說她愛我,但更加確切地說她只是享受我對她的付出。
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心中的疑惑得到答案,我突然對這段感情也釋然了。
見我沒有吵起來,江禾禾神色一鬆,接着繼續說:
「沈明輝,成輝哥已經死了,我不能看着他弟弟這麼年輕也死掉,你跟我求婚的時候,你說過以後甚麼都會聽我的。」
「既然你已經知道全部事情,那你身爲姐夫,替我關照一下弟弟也不過分吧,這段時間阿耀會跟我們住一起,新屋你介意讓他住,那你收拾收拾,將這裏的房間給他吧。」
接着她拿起一旁的飯盒:
「對啊,昨晚你沒有等我們,阿耀一早就催我回來看你。」
「你的胃不好,過來之前我特意繞路去買了路口粥店的魚粥,現在還熱着呢。」
「等下我們要去選婚紗,你跟我們一起去吧。」
我連忙擺了擺手:
「不必了,你們的婚禮與我無關。」
「江禾禾,我們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