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請我喫飯
聞阮沒想到會在醫院碰到賀爭。
“賀總?”
賀爭往她跟前湊了湊,“這麼重的酒味,這得喝了多少?”
距離太近了,聞阮往後退一步,“沒多少。”
賀爭的視線在她臉上掃一圈,下一秒,直接搶走了她手裏的掛號單,掃一眼後,彎腰把她打橫抱起。
“哎——”聞阮驚了下,身體突然懸空,下意識抱住他的脖子,“你幹嗎?”
賀爭抱着她往前走,“就你這烏龜速度,等你爬上三樓,醫生都下班了。”
雖然她走得慢,倒也不至於慢到醫生下班。
聞阮本來想懟的,但免費的輪椅確實好用。
“謝謝……”
話纔出口,胃裏突然一陣絞痛,聞阮的手下意識攥緊了他的衣領。
賀爭脖子被勒了下,垂眸,看一眼她慘白的臉色,呵一聲。
“你這是把酒當白開水喝了?不要命了?”
嘴裏調侃着,腳步卻加快。
電梯還停在四樓,等電梯的人也多,賀爭抱着聞阮直接從樓梯上去。
…
華棠灣。
蔣青延洗完澡出來,就聽到砰的一聲。
他順着聲音看過去,是個咖啡杯,被用力砸在地上,咖啡濺溼地板,杯子碎了一地。
“爲甚麼要摔杯子?”
姚曼被聞阮連着幾句話氣的呼吸不暢,聽見聲音抬頭,見蔣青延出來了,立刻告狀。
“青延,聞阮她罵我是狗,我就用了她一個杯子,她把我跟廁所比,她就爲了一個破杯子羞辱我!”
蔣青延走過去,彎身從地上撿起一塊碎片。
認出來了。
這是兩個月前,聞阮在意大利出差時帶回來的,她很興奮,說跑了半條街終於買到了滿意的禮物。
送給她母親的禮物。
聞阮跟她母親的關係不太好,這兩年一直在努力修復,她母親唯一的興趣是收集咖啡杯,聞阮每年都會送。
如今被姚曼砸碎的這個,聞阮說,她母親在雜誌上看到過,一直在找,她找很久了,終於找到。
她那時很高興。
“蔣青延,過年的時候你跟我回家,你把這杯子送給我媽,她會喜歡你的。”
她打算今年過年帶他回家的。
蔣青延的視線定格在手裏的碎瓷片上,捏的緊,指尖硌的有點痛。
他們已經分手,他不會跟她回家了,也不可能親自把杯子送給她母親。
但這杯子……
蔣青延看向姚曼,語氣不自覺帶一點苛責,“那不是有杯子嗎?怎麼用這個?”
咖啡機旁邊除了他和聞阮平時用的情侶杯,還有幾個留給客人備用的,都是打開擺在那的。
倒是這個,他記得聞阮當時拿出來,放在電視櫃的櫃子裏了。
“那些杯子都被人用過了,”姚曼說的理所當然,“我肯定找新的啊。”
蔣青延昨晚一夜沒睡,她想着給他煮一杯咖啡,順便她自己也喝一杯。
情侶杯一看就是蔣青延和聞阮的,她總不能用聞阮的杯子,旁邊那幾個一看就是給客人的,肯定也被人用過了,所以她就在房子裏轉了轉。
還真讓她找到一個新的。
還是個收藏款,很難找的,聞阮還挺識貨。
這種杯子才配得上她,所以她發朋友圈的時候,除了把蔣青延給她叫的早餐拍進去,還特意給了咖啡杯一個特寫。
沒想到被聞阮罵了。
她長這麼大,聞阮是第一個敢打她,敢罵她的人,所以剛纔怒火攻心,直接把杯子摔了。
姚曼走過去,拿走蔣青延手裏的碎片,嫌棄的丟在地上,挽着他的胳膊道:
“我很喜歡那個杯子,我本來也是打算給她錢買下來的,我可以付雙倍。”
“但是她昨天晚上打我,今天又爲了一個破杯子罵我羞辱我,她太過分了!”
蔣青延解釋那杯子,“那是她買給她媽媽的禮物,生氣也能理解,到底是我對不起她,她現在怨恨我,所以連帶着對你態度也不好。”
蔣青延的掌心落在姚曼頭頂,慢慢揉了揉。
“杯子的事你不用管了,回頭我賠給她。”
姚曼本來還氣的,但蔣青延溫柔的語氣和寵溺的動作讓她晃了下神。
地上的碎片需要處理,蔣青延去拿掃帚,姚曼突然想起甚麼,抬腳跟上去。
“杯子的事我能忍,但有件事不行,聞阮說這房子她出了一半的錢,青延,這房子你別要了,讓聞阮按市場價把錢補給你,或者讓她把房子賣了,你……啊!”
只顧着說話,沒注意腳底下。
姚曼踩到一塊咖啡杯碎片,腳底一滑,直接摔在地上,手腕砸在另一塊碎片上,劃出一道不深不淺的血口。
“啊!好痛!”
……
有人幫忙就是好,聞阮從掛完號到坐在輸液大廳打上吊瓶,就沒走過路,全程都是賀爭在忙活。
扎針的時候,賀爭離開了一會兒,再回來,手裏拎着早餐。
聞阮扎的是左手,賀爭在她右邊坐下,打開小米粥的蓋子,掌心託着底,勺子遞給她。
“沒喫早餐吧,這藥不能空腹打,怕刺激胃,你墊墊肚子。”
聞阮沒甚麼胃口,但胃裏空蕩蕩的確實難受,她接過勺子。
“謝謝,算我欠你人情。”
賀爭順着她的話,“我就是要你的人情才幫忙,不然憑咱兩這關係,我得趁着你生病搶你兩項目。”
爲方便她喝粥,他把手舉高了些。
聞阮舀了一勺放嘴裏,慢吞吞開口,“以後都不跟你搶了。”
辭職後,她打算換個城市發展,大概也會換個人生方向。
她手裏存了些錢,打算找個慢生活的城市開個民宿,逗貓遛狗,自由自在。
聞阮低着頭,聲音太小,賀爭抬頭看了眼吊瓶,又看一眼流速,沒聽清她的話。
“甚麼?”
聞阮把粥嚥下去,“我說謝謝你。”
賀爭覺得她剛纔不是說的謝謝,但也沒追問,伸手去戳她的額頭。
“怎麼一直低着頭,做了虧心事?”
聞阮拍掉他的手,“怕被我媽看見。”
當年她偷改志願,遠離海城,棄醫從金融,母親就大發雷霆,後來她跟蔣青延談戀愛,母親更想讓她找個醫生,她不聽,母女關係就一直僵着。
母親說,“前途和愛情,都是你自己選的,你別後悔就行。”
是她自己選的,所以她不後悔,哪怕選錯了,哪怕鮮血淋漓,她也得自己承擔後果。
只是,她這般狼狽糟糕的模樣,不想被母親看到。
“你媽?臥槽!我怎麼把這事忘了!”
賀爭反應挺大,趕緊把自己的帽子戴上了,他今天穿羊毛質地的黑色連帽大衣。
聞阮的母親是這家醫院的醫生。
就因爲她母親在淞立醫院,賀爭以前都不敢來,都是去別的醫院,後來離開海城半年,前兩天才回來,把這事忘了。
聞阮瞧見他戴帽子的動作,無語笑了下,“你幹嗎?你現在還怕我媽?”
“當然!當年咱兩被人舉報早戀,你媽說我把你帶壞了,追我三條街,把我罵的頭都不敢抬,記憶深刻。”
早戀……
聞阮目光有一瞬的怔然。
賀爭說的是高三,那會兒她給賀爭補習,走的近了些,不知道被誰匿名舉報到年級主任那,說他們早戀。
被叫家長,賀爭的父母沒來,她媽來了,當着很多人的面,給了她一巴掌。
還不夠。
母親信了她早戀,衆目睽睽下一巴掌不夠,回到家,開始翻看她的日記,她發現後歇斯底里的反抗,母親只輕飄飄一句。
“我是爲你好。”
她高中時的記憶,實在不怎麼好。
“咳——”
賀爭見聞阮失神的模樣,也想起了那個巴掌,不免懊惱,剛纔嘴太快,忘了那個讓她自尊受辱的巴掌。
他乾咳一聲,凸起的喉結滾動,很快轉移話題,“現在胃裏舒服一點嗎?”
聞阮回神,“嗯,好一點了。”
突然想起甚麼,她放下勺子,從兜裏拿出手機,“對了,我把錢轉給你。”
剛纔從醫生辦公室出來,是賀爭去繳的費。
聞阮剛打開微信,手機就被賀爭抽走。
他嫌棄,“我缺錢嗎?這點錢還不夠我一頓飯的,你怎麼不說請我喫飯。”
聞阮客氣一下,“那我請你喫飯?”
賀爭把手機塞她衣兜裏,又把勺子遞給她。
“喫飯啊,那行,算你有點良心,我要去景彎路10號。”
聞阮:“……”真不客氣。
景彎路10號是海城最貴的餐廳,得提前三個月預定,一晚上只接待十桌客人,人均五千起。
“賀總,你還記得高一那會,你被人打的就剩半條命,是我把你送醫院,給你掛號,繳費,還給你買飯嗎?我那時候也沒趁機宰你啊。”
高一那會,聞阮和賀爭是同桌。
她只顧悶頭學習,賀爭只顧矇頭睡覺,兩人中間隔着三八線,誰也不搭理誰。
直到開學的第四周。
那天輪到她和賀爭值日,賀爭出去洗拖把,再也沒回來,剩下的她自己搞完,結束已經很晚了。
她高中不住校,爲了早點回家繞了近路,經過一條小巷子時,賀爭渾身是血的躺在那。
她爲他忙上忙下,也沒趁機宰他啊。
“所以啊賀總,這次就算是……你還我當年的救命之恩了。”
賀爭笑起來,低沉的嗓音帶着一股撩人的倦懶,“行啊,那就當還了。”
他話音一轉,“不過你要提當年的事,行,那就算算賬。”
聞阮:“甚麼賬?”
“當年你玩弄我感情的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