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分手
聞阮突然開口,姚曼才發現蔣青延已經醒了。
被扇巴掌的憤怒消減後,她能冷靜了。
冷靜下來後,很怕蔣青延生氣,慌了下,但瞧着臉色慘白快要碎掉的聞阮,又不後悔。
反正是事實,說就說了。
反正蔣青延愛的是她,就算他生氣,也不會一直生氣,回頭她好好哄哄就是了。
而且,聞阮現在的模樣,就像落敗的雞,落水的狗,真是太讓人高興了。
話已經說到這裏,姚曼也不憋着了,見蔣青延沉默,她好心替聞阮解惑。
“你算甚麼?我結婚,青延太痛苦了,需要找個人排解,你是自己送上門的,有臉有身材,所以他就回頭找你了。”
所以,算甚麼呢?
姚曼的話似劊子手舉起的刀。
“說好聽點,你是我的替身,可我們兩長的一點都不像,所以說難聽點,你只是一個排解痛苦的工具,見不得光的情人而已。”
她刻意加重了‘情人’兩字。
“你們在一起三年,一直沒公開,他爲甚麼不願意公開,因爲他一直在等我。”
聞阮張張嘴,發音都困難。
確實,她和蔣青延在一起三年,在公司沒公開,一直是地下戀。
蔣青延先提議的。
他說他喜靜,不喜把私生活暴露於人前,享受和珍惜不被打擾的戀愛空間。
她同意了,因爲她也偏向不公開,從她進公司到現在,蔣青延一直是她上司,辦公室戀情很麻煩。
這三年,他們隱藏的很好,公司裏,沒人知道他們在一起了。
除了姚曼和林悅。
姚曼先知道的,她進榮立之後,打着她爹的名義天天纏着蔣青延,白天霸佔着,晚上也不放過。
知道蔣青延住華棠灣,第二天晚上就把自己灌醉去敲門。
那天,他們正好散完步回家,蔣青延當時牽着她的手,被姚曼看見了。
姚曼要搶蔣青延,自然不會蠢到幫他們公開。
林悅知道,是一個月前。
那天姚曼跟蔣青延出去辦事,她穿的少,蔣青延把外套給她了,回公司後,她特意穿着外套來找聞阮,趁機炫耀挑釁。
林悅恰好有事過來,在門口聽見了。
林悅想看戲,樂的保密。
所以,蔣青延不想公開的原因,不是他喜靜,是因爲他身邊光明正大的位置,他只想留給姚曼?
呵。
呵呵。
手好癢,好想扇點甚麼。
聞阮向來最講道理,給人解釋和申辯的機會,她看着蔣青延,聲音不輕不重。
“排解痛苦的工具,見不得光的情人……蔣青延,姚大小姐給我貼的標籤,你認同嗎?”
她等他解釋,也是絕望前的垂死掙扎。
只是,蔣青延遲遲沒開口。
震耳欲聾的沉默,是無法辯駁的默認。
客廳一時安靜的可怕,針落可聞。
直到,聞阮走過去,用了十成力氣,在他臉上甩了一巴掌。
打人的和被打的沒甚麼反應,旁觀看戲的先叫出來,“啊!聞阮你個瘋子!”
姚曼朝蔣青延跑過去,心疼的俯下身,手剛要摸他臉,蔣青延偏頭避開,抓住她的手腕,聲音一如既往的柔和。
“你先回去。”
姚曼能猜到接下來會發生甚麼,聞阮肯定會鬧,會提分手,她其實挺想留下來看熱鬧,但也知道見好就收。
今晚的戲臺子是她搭的,如果她再添亂,蔣青延真會生氣。
所以她走了,臨走經過聞阮身邊,狠狠瞪她一眼。
“我會記住這個巴掌的!走着瞧!”
客廳安靜下來。
蔣青延說,“對不起。”
聞阮沒應,轉身去酒櫃拿了瓶紅酒,回來在蔣青延旁邊的單人沙發坐下,開瓶器擰開瓶塞。
一下接收這麼多信息,她頭昏腦漲,神經針扎似的痛,來不及醒酒,她先倒一杯,仰頭灌下去。
空了的杯子,重重放下。
她忽而笑出聲。
“你憋這麼半天,就一句對不起?這是回答我剛纔的問題?所以你很認同姚曼的話,所以她說的都是真的。”
蔣青延靜住。
半響,還是那句,“對不起。”
聞阮又給自己倒了杯酒,連灌了兩杯。
“所以,你愛她愛十幾年,我就是你們真愛局裏的一炮灰,一個不配有名分的女配?”
“蔣青延,你牛逼,你了不起,你的愛情真偉大,你這麼愛她,你爲她守身如玉啊,或者你去給她當情夫,當小三。”
“再不行,你爲愛赴死,你去死啊,你那麼痛苦你去死啊,你禍害我幹甚麼?你爲甚麼不去死?”
聞阮突然就情緒崩潰,又倒了杯酒,沒喝,全潑到蔣青延臉上,不解氣,啪的一聲,杯子被狠狠摔在地上。
四分五裂。
如同這些年的感情。
蔣青延一動不動,只閉了眼睛,任由酒液從頭頂滑落。
聞阮見他狼狽中帶着愧疚的模樣,只覺更可恨。
“蔣青延,我18歲認識你,20歲喜歡你,你說暫時不想戀愛,行,我不打擾你,你爲夢想奮鬥,我也努力。”
“你在榮立,我也來榮立,實習生考覈第一可以自己選部門,爲了進你的部門,我事事爭第一。”
“他們都說,我是一臺永遠高效運轉的機器,他們說女人太拼了不好,容易嫁不出去,我就拼了,我向你看齊,你一路破格提升,我也要跟你一樣優秀。”
“當然,我這麼拼,不全是爲了你,有一半是爲我自己的前程,所以我也不要求你對我付出所有感情,但是,你既然答應跟我在一起,你就不能這麼對我。”
“我就是跟我喜歡的男人,好好談了場戀愛,你憑甚麼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把我變成供你排解痛苦的工具人?”
“當初爲了拿下佰傛這個項目,我拼了半條命,我爲甚麼這麼拼?因爲我想結婚了,我想跟你結婚,我想要個孩子。”
咳——
蔣青延剛點了煙,就被嗆了下,好一會沒抽,指尖猩紅自燃。
聞阮頹然靠在沙發上,也不看他,眼睛只盯着地上破碎的酒杯出神。
“我都計劃好了,如果佰傛成了,我們就結婚,這些年存的錢,加上佰傛的獎金,我能好好休息兩年。”
“你單親家庭,我也是,你跟你母親關係不好,我也是,我們都渴望有個完整的家,姚曼沒出現前,你對我一直很好,我以爲,你跟我一樣,也想結婚。”
“可是蔣青延,我在爲我們的未來規劃時,你在想甚麼?你在想姚曼甚麼時候回來,你在想甚麼時候能等回你的真愛。”
“呵,我還逼你選擇,辭職還是留下,我還說,趁着你心裏還有我的位置,趁着我的勝算還大,我真是,自不量力啊。”
“這段時間,我以爲你會想到我們這些年的感情,好好想想辭職的事,其實你腦子裏想的是,你的真愛回來了,你該怎麼趕走我這個工具人,對吧。”
“真是難爲你了,跟我演這麼久的戲,可是蔣青延,你憑甚麼這麼對我……憑甚麼……”
蜜糖裏裹了砒霜,甜味散去,能致命。
聞阮在沙發上坐了會,等手腳不再那麼僵硬,又去拿了兩個酒杯,兩杯都倒上,一杯遞給蔣青延。
蔣青延伸手接過來,聞阮跟他碰了下。
“第一杯酒,大情聖,祝你跟你的真愛鎖死,千萬別再禍害別人了,怪噁心的。”
她語氣淡淡的,卻能聽出諷刺,尤其是‘大情聖’三個字。
聞阮喝了酒,蔣青延看了她一會,也端起來喝完。
第二杯添上,聞阮又跟他碰了下,“第二杯酒,談談分手的事。”
喝完,聞阮把杯子放下。
“離過年不到一個月,我會在年前把手裏的事情處理好,也交接好,你忍一忍,年後就不用再看到我。”
“阮阮……”
蔣青延聽到後面一句,眉頭蹙起,想說甚麼,剛開口,聞阮就打斷。
“還是叫聞阮吧,畢竟姚曼纔是你真愛,我就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工具人,你不用叫的這麼親切。”
蔣青延張張嘴,留一句嘆息,“沒有不想看到你,你不用這麼說。”
聞阮沒接他這話。
拋開感情的事不說,她和蔣青延的契合度很高。
工作上默契,興趣愛好相同,喫飯口味也差不多,又同樣熱愛運動,一起跑馬拉松,一起爬山攀巖騎行,書房裏還掛着不少獎盃。
玄關牆上掛着的,電視櫃上擺着的照片,是這些年他們走過的山川大海。
以前覺得浪漫溫馨,如今只剩噁心。
因爲她跟他適配度最高,又是她自己送上門的,所以蔣青延才選了她?
聞阮的視線轉向四周。
“這房子,姚曼進來過,我嫌髒就不要了,我住過,姚曼估計也膈應,所以你儘快賣了吧,賣的錢轉我一半。”
蔣青延說把房子給她,“我搬走,房子你想賣就賣,錢你都留着。”
聞阮自嘲的扯扯脣。
“別,爲了給你們的愛情添磚加彩,你把我當炮灰女配,用錢羞辱我,我要是收了,就等於認了這身份,真抱歉,我沒那麼賤,我只拿我自己的。”
蔣青延解釋,“我沒那個意思。”
語氣裏全是愧疚,頓了幾秒他又道:
“這三年,我對你的感情不全是假的,如果姚曼不回來,我會跟你結婚。”
聞阮冷冷微笑,“那我謝謝你,把我從工具人的身份,上升到備胎的位置。”
蔣青延臉上還有被潑的酒,他看着聞阮,眼眸深邃,半響,聲音放軟了。
“阮阮,別哭了。”
聞阮對上他誘人深陷的溫柔眉眼,第一次覺得,溫柔也能傷人,甚至比一刀見血更銳利,像鈍刀,刀口不深,卻致命。
她忽而煩躁,吼了一句,“誰哭了!”
爲了證明,她伸手去摸,結果真摸到一臉的淚,甚麼時候哭的?
哭個屁,真有出息!
聞阮覺得挺可悲的。
真相攤開,都是她在崩潰,她在絕望,她在絮絮叨叨,聲嘶力竭的發泄,而他,除了幾聲對不起,全程都很平靜。
細想之下,也不難理解。
他不愛她,所以可以這麼平靜。
聞阮又給兩人的杯子添了酒。
“蔣青延,你還記得吧,一週年的時候我們去芬蘭看極光,你說不會負我,否則你就孤獨終老,承諾過的,一定要兌現啊。”
聞阮端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
“第三杯,蔣青延,祝你前程似錦,孤獨終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