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一個小學生聽了這些路人議論的話語,聲音天真而不加掩飾的問道:“媽媽,爲甚麼那個叔叔要戴綠帽子?”
孩子的母親一聽,趕緊捂住了他的嘴,低聲對着自己的孩子說道:“別問那麼多,咱們快走!”
她臉上帶着尷尬和不安,說完,就拉着孩子匆匆離開了現場。
我卻只管埋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只能將這些聲音充耳不聞,抵擋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我只能選擇自欺欺人。
一個穿着西服的中年男子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說道:“兄弟,你要有點骨氣啊,這種事情,你怎麼能忍呢?”
我卻根本給不出任何回應。
能夠強撐着站在這裏,就已經幾乎耗盡了我全部的力氣。
男人語罷見此情狀,臉上帶着一絲無奈和同情,眼神中透露出了對我的憐憫。
他也只是搖了搖頭,便一臉惋惜地離開了。
而此時的我,衣服卻已經被汗水浸溼,額頭上的汗珠不斷滴落。
我原本挺拔的身姿,此刻顯得有些佝僂,整個人顯得疲憊不堪。
我的頭髮因爲緊張,和我扯住帽檐,試圖逃避的動作而變得凌亂,額前的幾縷頭髮被汗水浸透,一綹一綹,溼漉漉的粘在了額頭上。我的臉色蒼白無比,雙眼充滿了血絲,彷彿經歷了很長時間的精神折磨。
路人們仍然高高在上對我指指點點着。
我抬頭看了一眼周圍的人羣,他們的目光中充滿了各種情緒——
有的是鄙夷,有的是同情,更多的,是幸災樂禍。
我的內心頓時無比沉重,彷彿整個世界都在嘲笑我。
曾經的那個自信和堅強的我,如今只剩下了一具空殼,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留在這個世界上,又被這無情的現實所擊潰。
我試圖調整呼吸,但心中的痛苦和絕望,依然無法被平息。
心臟在胸膛中劇烈的跳動着,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提醒着我,眼前的屈辱。
我試圖深呼吸,但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被針扎一般的疼痛,視野也隨之逐漸變得模糊。
眼前的一切,變得越來越遙遠。
周圍的議論聲,也好似越來越遠......
彷彿我已經脫離了這個世界。
我的雙腿已然發軟,幾乎要站不住腳,我只能努力的支撐着自己,不讓眼淚流得更多。
這一刻,前所未有的無助與絕望席捲了我。
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我,終究是已經不復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早已被兩年精神病院生活擊潰的我。
我站在那裏,任憑人們的議論和嘲諷,心中充滿了無盡的痛苦和悲傷,只能捂住耳朵,閉着眼睛,彷彿這樣就能聽不到他們在說甚麼,逃避這所有的一切。
原本,在療養院的那兩年裏,我已經習慣了被羞辱和折磨。
每天面對着護工與護士們冷漠的面孔,和無盡的苦難,我漸漸學會了忍受。
親眼見過了在自己眼前,被活活折磨至死的那幾個“病友”,見過了生死,才更加明白,能夠活着,究竟有多麼的難能可貴。
在活下去這個前提面前,即使是被羞辱,又能夠算得了甚麼呢?
我的心裏,也是一直這麼安慰着自己的。
然而,當顧成舟和江婉在我面前趾高氣揚地走過時,我的心中還是忍不住痛了起來。
周圍的那些話語,仍然不斷的鑽入我的耳朵裏,每一個字,都像是鋒利的刀片,擱在我的心上。
我的身體在不停顫抖,眼淚越發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最初被強行關進療養院的我,還一直在反覆的和醫護人員強調着,我不是甚麼精神病患者這個事實。
然而,在這兩年間,不間斷的折磨之下,我的精神到底還是受到了重創,被折磨到恍惚,或許真的出了甚麼問題吧。
誰又能說,在那樣的地獄之中生活了兩年,還能保持正常呢?
我根本無法剋制住身體的反應。
大庭廣衆之下,不管怎麼說,本來也該給自己留些顏面,可是如今的我,又哪裏還有這種東西?
或許是因爲,看到我這幅泣涕橫流的樣子,實在是太過於悽慘了,那些圍觀我的路人們,也不好再說些甚麼。
有的人議論的聲音,開始逐漸減低,有的人則是直接轉身離去,不再關注我。
反正,也沒有甚麼新鮮的熱鬧可看了。
眼見事情沒有甚麼變化,沒有熱鬧可以湊,離開的人也越來越多,只是,仍然有路人還圍在周圍看着我,也有新路過的路人,看見我的模樣,忍不住駐足,詢問其他人,這裏到底發生了甚麼事情。
就在這時......
也許是因爲,看到我站在這裏,總是會吸引到別人過來圍觀,在這裏聚起一大圈人來湊熱鬧,多少是影響到了酒店的生意。
酒店的大堂經理見狀,也覺得,就這麼放任我繼續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直接驅趕我的事,他一時也做不出來。
大堂經理想了一想,於是就讓人搬了個屏風過來,直接把我給擋在了後面。
一衆路人的目光,瞬間都被隔絕在了屏風之外。
隔絕了他人的目光之後,我也終於在支撐不住,立刻跌坐在了地上,無聲的哭泣了起來。
酒店的大堂寬敞明亮,大堂門前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着柔和的燈光,也朦朧的映照出了我跌坐在地上的身影。
解決了我這個阻礙生意的麻煩之後,前臺接待處的工作人員們也就重新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之中,開始處理各種事物,客人進來看不見我,也就不會湊熱鬧,進來就直接去前臺辦理入住手續。
我躲藏在屏風後面,全身無力的癱坐在地上,眼淚徹底止不住地肆意流淌着。
本來以爲,走出了那個鬼地方,我也就再也不用受折磨了。
爲了這一點,在江婉來接我的時候,我就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那時的我心想,哪怕是顧成舟和江婉如何羞辱於我,我都能夠接受,只要能夠讓我逃離那個,如同地獄一般的療養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