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他這樣一直睡着,跟死了有甚麼分別?不能照顧你們,不能護着你們,他連自己都照顧不了。”紀暖神情平平,可惜,她不會醫術,不然就替厲二好好瞧一瞧,說不定還能救醒他。
厲朝驚恐的瞪着她,她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她不是嫁過來侍候爹,照顧他們的嗎?
外頭天寒地凍的,可厲朝額上都嚇出了汗。
他要趕緊去告訴祖母,新來的娘很嚇人。
“瞧你嚇的。”紀暖拉過嫁衣的袖子,上前替厲朝擦了擦額上的汗,厲朝嚇得一動也不敢動,但身軀挺得直直的,身後還護着膽怯的妹妹,四歲的厲初連正眼都不敢瞧紀暖一眼,只敢偷偷的看。
“別怕,我不是壞人,你爹現在雖然躺在牀上甚麼也做不了,但他還活着不是,只要還有一口氣,就能救活過來,我既然嫁給你爹,要讓你們喚我一聲娘,也不會捨下你們不管的。”她摸了摸厲朝的頭,手正要伸到厲初頭上,小姑娘躲了躲。
紀暖也不急,初次見面,不管是甚麼身份相處,都是陌生的。
“要是爹爹一直不醒呢?”厲朝的眼裏也不似七歲孩子的稚嫩,單純,他先是喪親父,後來孃親也走了,那時,他年紀也不大,還要管着剛出生的妹妹。
過了兩年,祖父祖母告訴他,以後他就是二叔的兒子了,他要喚二叔一聲爹。
厲朝是高興的,至少,他又是有爹的人了。
“盡人事,聽天命,病了只能請大夫,尋常大夫看不了,咱們就請名醫,名醫看不了,就請神醫,總會有法子的。”她從兜裏掏出兩塊糖,這是那日去鎮上置辦過冬物品時買的,知道厲家有小孩子,孩子總是愛喫甜的。
“來,這是我給你們的見面理。”她給兄妹二人,一人手裏塞了一塊。
厲朝呆呆的看着手裏的糖,他已經好久沒有喫過糖了,平日家裏的條件一般,祖父身子不太行,一直喫着藥,後來爹死了,二叔在軍營裏隔段時間會讓人送些銀子回來,三叔這人也不踏實幹活,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全憑祖母打點,不然,怕是連飯都要喫不起了。
糖這種東西,對他們就是奢侈極了的東西,還這麼大一塊——
厲初揪了揪哥哥的衣襬,小臉上全是驚喜。
紀暖見兩個孩子這般模樣,心裏揪了一下,這麼小的孩子本就該被泡在蜜罐里長大的,他們卻受盡了人生的苦。
“真的是給我們的嗎?”厲朝有些不確定,覺得不真實,稚嫩的臉上,總算展現與年齡相符的表情。
“當然是給你們,特地給你們買的,以後只要有我在,會經常給你們買糖喫。”紀暖再摸他們的頭時,他們已經不再閃躲。
或許是接收到紀暖的善意,也或許小小孩子是真的容易被一塊糖收買。
院子裏越來越熱鬧,有人招呼着坐席,也就一桌罷了,厲朝兄妹被喚出去喫飯,紀暖是新嫁娘,今日是不會出去同衆人一起用膳的。
她肚子挺餓的,早上吃了一點,午時就啃了一個饃饃,厲家情況也沒好到哪裏去,想來外頭的宴上也不可能都是大魚大肉。
半刻鐘後,厲大娘端着一碗飯,飯上蓋着幾樣菜,入目可見的有兩片肉,今日好歹是二兒子和二兒媳成婚宴客,桌上是不能沒有肉的。
早前送給紀家兩斤肉,一隻大鵝,鵝是自家養的,一共就兩隻,送了一隻,現在家裏也僅剩下一隻。
今日宴上有一斤肉炒了,S了一隻雞給燉了,再備了幾樣家常菜,過年就沒甚麼肉可吃了。
厲大娘今年五十,身體還硬朗着,只是操勞多年,顯得年紀比同齡人還要顯老一些,她的手很粗糙,將飯端了進來,招呼着紀暖喫飯。
“小暖,肚子餓了吧,快過來,坐到這邊來趁熱喫。”她將飯放在桌上,紀暖也不扭捏,直接過去接過筷子,並道了聲謝。
厲大娘將她從上到下的打量了一番,剛纔進門時,人多也沒能好好的看一看,早前是打聽過紀家的閨女,但沒見着人,阿寒現在正是需要人照顧的時候,她對二兒媳的人選原也沒那麼高的要求,只要肯喫苦耐勞,長相平平也無事,願意照顧老二就成。
阿寒也不是光看長相的男人,不過,紀家閨女長得倒是俏得很,眼大眉彎,脣兒飽滿,身段也好,這麼好的姑娘,也是不幸父親走得早,纔會嫁進厲家。
不然厲家那五兩銀子,人家怕是看不上。
“小暖,阿寒娶了你,是他的福氣。”厲大娘一想起牀上躺着一動不動的兒子,鼻子就直髮酸,三個兒子,就二兒子最有出息,眼看着都立功了,卻受了這麼重的傷,現在能不能醒還是兩說,“往後,他就是你的丈夫,你可要替我們好好照顧他。”
紀暖看了一眼牀上不動的男人,再看了一眼厲大娘,心裏還是挺無語的,她兒子都這樣了,還真的放心讓別人照顧。
就不怕交到她手上,厲寒活不過這個年嗎?
不過,厲寒是因戰而傷,即便是傷兵,軍中也該給他撫卹金讓他治病養傷,說起來他比紀父運氣好多了,紀父直接戰死沙場,屍骨無存。
他至少還存有一口氣,即便將來真的再也治不醒,至少,他的家人也見到了他最後一面。
厲大娘還說了好一些寬慰人心的話,紀暖也就聽聽罷了,初次見面,也沒有必要一見就交心,相處幾十年到頭來翻臉不認人的大有人在。
人心隔肚皮,誰又能看得清楚。
外頭的客人喫完飯,就回去了,厲寒這個樣子,自然沒有人過來鬧洞房。
晚上厲朝和厲初沒有回房,紀暖的小姑子厲明珠送了一碗雞湯過來,讓紀暖餵給厲寒喝下去,畢竟他只是昏迷了,不是死了。
他不能自主喫飯,能入口的都是些湯湯水水,現在連藥也停了,只能靠這些湯水續命。
紀暖端着雞湯,坐在牀前,一手端碗,一手拿勺,秀眉微蹙,顯然不知道如何下手,她從來沒有侍候過昏迷不醒的人。
上一世,祖母病重之時,是她貼身照顧的,但祖母神智清醒時才餵飯喂藥,若是神智不清,只能靠注射營養液。
紀暖試過,用勺子將雞湯喂進他的嘴裏,雞湯會從他的嘴角流出來。
她不得不廢勁將他扶坐起來。
厲寒的體型頗大,她跟他一比,實在是嬌小了些,“厲寒,你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