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要不知好歹
第三章 不要不知好歹
我和裴遠的婚事是尚在襁褓之中便定下的。
那年,江南水患來勢洶洶。
毀壞良田牲畜無數,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
父親身爲御史大夫心繫民生,主動向聖上請纓去治水。
裴伯父作爲朝廷賢名在外的文官——金紫光祿大夫,也幾次上奏請求聖上允許他一同參與治水。
可治水何其艱難。
連着七日不眠不休,父親和裴伯父的體力都透支到了極點。
尤其是裴伯父,剛到江南時他便水土不服,此時身體更是虛弱不堪。
在一次修建堤壩之時,裴伯父拖着病體,不顧父親的勸阻扛起沙袋要一起修建堤壩。
只是扛着沙袋的裴伯父忽然意識恍惚,掉進了洶湧的水流之中。
父親不顧一切地跳下去,折騰了許久才帶着裴伯父游到岸邊。
衆人手忙腳亂的將裴伯父拉上去之後,才發現父親消失在了湍急的洪水中......
直到數月後,水患終於被治平。
纔有人在下游的河流中發現了父親腐敗不堪的屍骨。
裴伯父帶着父親的骨灰回京述職。
聖上知曉了父親危難之際捨生救人的舉動,賞了黃金萬兩和一塊“忠勇之臣”的牌匾。
母親聽聞父親逝世的消息後,當場昏厥過去。
醒來後便整日抱着父親生前常穿的官服,坐在父親親手爲她栽種的那顆銀杏樹下默默垂淚。
不出半月便徹底病倒了,心疾入骨,且難愈。
時至今日,母親仍困於病榻。
裴家自知有愧,裴老太君帶着裴伯父親自登門拜訪,與我那已故的祖母立下婚書。
就這麼定下了我和裴遠的婚事。
......
回憶隨着開門聲戛然而止。
一道修長的身影背光而立,緩緩向我走來。
他身着一襲白色的錦緞隨風翻飛,無處不透露着一股子難以撼動的傲然風骨。
俊美的臉上眉目疏淡,朱脣皓齒。
他看起來似乎比年少時更爲俊朗。
一如滿園明媚的春暉,勾起我心中的悸動。
只是,在他走近時我纔看清他臉上毫不掩飾的厭惡。
“姜清月,退婚那日我已經登門跟姜伯母說的很清楚了。”
“我已經有了意中人,那人不是你。”
“你今日還要登門糾纏,叫旁人如何看待我?”
方纔心中才燃起的希冀此刻瞬間化爲齏粉。
原來裴遠與我退婚,是爲了心中摯愛。
可我那麼多年的真心與付出又該如何算?
我強忍着發酸的眼眶,緊緊咬住下脣與他對視。
聲音幾乎是發顫着往外溢。
“那我呢?這些年來,你喜歡甚麼我便全力去做,你說喜歡海棠糕,我便尋了江南最會做海棠糕的老師傅學做海棠糕。”
“你一句想要心愛之人繡的鴛鴦荷包,我熬了幾個日夜無數次刺破手指做了出來。”
“還有......”
裴遠打斷我的話,諷刺地笑了。
“海棠糕我向來只吃聚香樓的,況且吃了幾次就膩了,你送來的我連看都未看過一眼,都賞給下人了。”
“至於那個荷包,我早就不知遺忘在哪個角落裏了,你並非我心愛之人,我怎麼會戴你繡的荷包?”
“你以爲旁人恭維你,稱讚你是上京城的貴女之首,我便也會心悅你嗎?”
“清醒一些吧,要不是倚仗我裴家的聲勢,你根本不會有如今的地位!”
他的話語冰冷如刀,刀刀致命。
僅三言兩語就全然否定了我這些年來的努力與付出。
那些曾經絢爛的憧憬,如同晨露般在毒辣的陽光下蒸發。
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意與無盡的荒涼。
見我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裴遠蹙着眉給了我致命一擊。
“你總以爲學會了當家主母那一套,就能穩穩地嫁入裴家。”
“可那樣又與尋常貴女有何區別?一樣的無趣罷了。我早就煩透了,所有人都說你會是我以後的妻子,又有誰問過我是否願意娶?”
“如今我遇到了此生摯愛,你我之間的婚約只會阻礙我給她一個正大光明的身份。”
“我是家中最被看好的小輩,退婚這件事,雖然祖母和家中族老多次阻攔,但父親和母親心疼我,不會不答應。”
眼前的裴遠讓我感到陌生。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剛要開口。
他卻不耐煩地再次打斷。
“夠了!我不想與你多言。”
“你也無需挾恩圖報,爲了補償當年姜伯父的救命之恩,我早就在退婚那日送去了一千兩黃金作爲補償。”
“姜家落魄至此,這些黃金是你們十輩子都肖想不到的,你還是見好就收,不要不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