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楚辭不明白,爲甚麼一塊糖就讓他成了粉糰子的好兄弟。
但這感覺似乎還不賴。
晴姨生的小弟弟千嬌百寵長大,並不愛跟他玩。
相較之下,這肉嘟嘟的粉糰子整日哥哥長哥哥短,討喜多了。
因爲這次中毒來勢洶洶的關係,江若離只能勉爲其難讓楚辭暫時住下。
楚慕遠以不放心兒子爲由,也強行留了下來。
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女人竟然讓他住到前頭藥堂去。
那地方白天人聲嘈雜,夜裏連個像樣的牀都沒有,他合理懷疑江若離是在故意整他。
憑甚麼楚辭可以住後院,他卻不行。
“我夫君不喜家裏有陌生的成年男子。”
她特地加重了成年二字。
無知獵戶,爲人小氣!
楚慕遠在心裏默默給江若離的二嫁夫婿又加了條罪名。
江若離壓根無心理會楚慕遠做何感想。
楚辭這毒雖然暫時用萬靈丹壓制住了,但並未完全祛除。
若不能讓原主拿出解藥,便只能多試幾味藥了,這需要時間。
於是團寶自告奮勇便承擔起照顧她朋友的責任。
“哥哥,喫這個。”
胖乎乎的小手遞過來個碗,楚辭面色肉眼可見地僵硬了一下。
這是今天的第四頓還是第五頓了?然而纔剛過晌午啊!
他總算知道小姑娘臉上那兩坨肉是打哪兒來的了。
看着小姑娘興沖沖的臉,他字斟句酌。
“要不,晚點再喫吧?”
自幼家教讓他說不出明顯拒絕的話,可粉糰子好像聽不懂他的委婉。
“怎麼可以晚點?”
團寶眼珠子瞪得溜圓,彷彿剛剛楚辭說了甚麼大逆不道的話。
“湯圓若是放涼,那就成涼糕了。”
在喫貨的世界裏,混淆食物的味道簡直是不可饒恕之罪。
“可你的肚子不需要休息嗎?”
團寶奇怪地看着他。
“距離上頓已經過去兩盞茶,它自然休息夠了啊。”
楚辭無言以對。
下意識看向她手裏端着的碗,孰料一下便愣住了。
那裏頭是五色湯圓,有紅薯,紫薯,南瓜,芝麻和綠豆。
幼時他腸胃不好,克化不動普通湯圓。
便有人用這些糧米細細碾成粉,再搓成小圓子給他解饞。
那時總覺得是理所當然,如今再看,真有想哭的衝動。
偷偷看向那個曾經被他叫作母親的人。
穿着很素淨月白長裙,只在領口別了朵玉蘭,髮髻用根白玉簪子固定。
可就是這普普通通的家常打扮,卻有難以言喻的溫暖。
自從晴姨嫁進來之後,恨不得把天下最漂亮的綾羅綢緞都穿在身上。
感覺真是日趨陌生。
看着眼前氣質脫俗的江若離,他以前怎麼會覺得晴姨更美呢?
楚辭心底溢滿懊惱。
團寶見他一直偷眼去看母親,感覺這幕似曾相識。
於是賊兮兮地湊過去,壓低聲音得意道。
“我孃親好看吧?爹也常常這麼偷看我娘。”
這一句話將楚辭打落谷底。
是啊,他怎麼忘記這女人已經再嫁了。
小少年彆扭地將頭扭到一邊。
“哪裏好看,比晴姨差遠了。”
江若離過來送藥聽見剛好這句,生恩到底及不過養恩嗎?
她甚麼也沒說,只把藥盅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楚辭瞧見她這動作,下意識想解釋,可又不知怎麼開口。
團寶見狀,箭一樣地撲上去摟住江若離撒嬌。
“在我眼裏孃親是最美的,比乞巧節喫的花瓜巧果還美!”
江若離失笑,順勢把團寶抱起來。
“孃親知道啊。”
楚辭感覺自己昔日刻板印象被打了個稀碎。
這還是他那不善言辭的母親嗎?
江若離親了親團寶肥嘟嘟的小臉。
“走,娘去摘鳳仙花給你染指甲,我們一起美美的。”
說畢,母女二人施施然便出去了。
無人理會的楚辭只得獨自將那碗藥一飲而盡。
沒有了小丫頭的飴糖,口腔之中盡是絲絲縷縷的苦意。
窗外傳來母女倆銀鈴似的笑聲,他只覺那苦意更甚。
猶豫再三,還是按捺不住好奇,躡手躡腳走到窗口,正待看個究竟。
就見粉糰子猛地從外頭扒上窗戶。
“哥哥,你也想染指甲嗎?”
楚辭登時有種被抓包的羞窘,他手忙腳亂往後躲。
“我......我只是來透透氣。”
江若離淡淡瞥了他一眼,將團寶從窗臺上抱下來,淡淡拆穿。
“要透氣,後窗離你更近。”
楚辭只覺更加尷尬。
楚慕遠從外頭探路回來,剛巧看到這一幕。
他的嫡長子扒着窗戶可憐兮兮看向外頭,那對母女旁若無人玩得歡喜。
見此情景,他再也忍不住,大踏步上前。
“辭兒好歹也是你的孩子,一定要這麼厚此薄彼嗎?他還中了毒?”
原以爲江若離多少會羞愧一下,孰料她只是淡淡回了句。
“所以呢?”
楚慕遠被她這副雲淡風輕的態度徹底激怒,當下不由分說捏住她手腕。
“當初拋夫棄子的是你,你對這孩子就沒有愧疚嗎?”
江若離與他四目相對,冷笑道。
“當初選擇江雨晴的是你們父子,我爲甚麼要愧疚?”
一窗之隔的楚辭愣了愣,他想說他當初並沒有不要母親的意思。
可嘴脣動了動,卻沒有擠出半個字。
那一日的場景後來在他腦海中反覆出現過許多次。
他確實忽略了母親的感受,而那日還是她的生辰。
楚慕遠咬牙切齒。
“都說不關雨晴的事,納貴妾只是爲了保護她,畢竟......”
話音未落,江若離猛地打斷。
“納貴妾不是因爲她有孕在身嗎?她夫君沒出事你倆便勾搭上了,有甚麼臉在這裏辯駁?”
楚慕遠只感覺氣從丹田升,他不怒反笑。
“勾搭?我在你眼裏就是這種趁人之危的小人?”
見江若離不答,他咬着後槽牙。
“剛和離就改嫁,一刻不得閒就生了孩子,你難道是甚麼省油的燈......”
最後幾個字還含在嘴裏來不及吐,他只覺手腕被甚麼擊中。
下意識鬆開對江若離的鉗制,定睛看去,發現是一枚松子。
他暗暗心驚,這個腕力,絕非常人可以做到。
下意識回頭看去,就見門口進來個年輕男子。
穿了件銀狐大氅,劍眉星目,五官俊美至極。
同爲男人,雄性本能讓他頓時升起一股危機感。
那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楚慕遠,出口的話也顯得吊兒郎當。
“誰趁我不在,欺負我媳婦兒?”
團寶見他便箭一樣衝過去,楚辭從不知道小短腿居然可以跑那麼快。
“爹爹!”
那年輕男子伸手把飛撲而來的團寶抱起來舉高,眼裏的慈愛像是要溢出來。
“告訴爹爹,誰欺負你娘?”
楚慕遠腦中一片空白,唯有一個念頭在叫囂。
這就是她二嫁的野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