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德離開菊屋時正是夕陽西下炊煙裊裊,對於一天沒喫甚麼東西的孟昭德簡直是一種折磨,尤其是3月份,春初青子魚剛到,滿街的烘烤味道讓孟昭德一步三搖步履蹣跚,走大概十家的距離就已經做了八頓喫魚的白日夢了。“京都果然不同別處,若是尋常地方,哪有百姓家喫得上魚肉的!”就這樣走走停停,拐來拐去,孟昭德不知怎的就拐到了一處狹小的民巷裏,這裏終於再沒有烤魚的味道困擾他了,可是鋪天蓋地的惡臭味卻迎面而來,原來這裏的家家戶戶都把垃圾堆在門口,而且甚麼都有,多久的都有,其中尤以爛菜葉子甚麼的給人打擊最重,可是這裏的人好似不覺得,就在孟昭德噁心的扶牆而吐時,對面一個老婆婆還是開門出來沒事人似的把一大筐垃圾接着倒了。
孟昭德親眼目睹這一切,不禁搖了搖頭,都說九州漁民最慘,天天青鹽腐皮膚,烈日曬骨頭,海水蝦子魚三樣,辛苦要人命,多少人皮膚不到中年就被反覆折磨漚爛了,可是沒想到今天走到京城了才發現,號稱天下富足的地方也有比九州漁民更差的生活環境,估計這就是戰國的真相了,雖然英雄地風雲地豪傑輩出,可是剝掉這些虛榮的外衣,剩下的竟然是身在京城的百姓也要活在垃圾堆裏,這是何等的諷刺呢。“今日方瞭解到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哪裏臭,我家前垃圾臭還是人心都臭了!”正在倒菜的老婆婆聽孟昭德這麼說,撇了撇嘴。孟昭德大奇,忙上前去鞠躬問道,“老婆婆教訓的是,正是富貴人家人心臭了百姓才受苦的。”
“哎呀呀,不要和老太婆在這裏咬文嚼字了,你又不是黑田老師,老太婆只聽他的課。”說罷老婆婆轉身回家,只留着孟昭德一人站在原地默默唸叨着,“黑田...黑田...黑田...一個老婆婆也知道人心臭的道理,這個黑田老師不簡單!”
可惜,正待孟昭德動了去訪訪黑田老師的腦筋,他肚子裏的轟轟戰鼓擂就摧毀了他這一決定,昭德腦袋一陣眩暈,摸了摸前胸貼後胸,只能對天苦笑道,“人都說無錢不能行,我看是無食不能行,有碗飯喫給我1000貫無意義,沒人賣碗飯給我就是扛着10000貫我也扛不動。”
忍着渾身的顫抖,孟昭德勉強在一處矮牆邊坐下,好在已經避開“惡臭一條街”了,雖然還是餓的難受可總比臭的燻飽了好。就在這時,有一雙細嫩的芊芊玉手端着一碗熱乎乎的魚湯伸到了昭德的面前,孟昭德一愣,馬上把大碗接了過來,咕嘟咕嘟猛喝了幾口,一股熱流瞬間滾滿了他整個身體,好一陣舒服。
“謝謝你!可是救了命了!”孟昭德舔乾淨了碗裏的最後一點油星,胡亂擦了擦嘴纔想到要感謝人家的救命恩。抬頭一看才發現,端湯給他的竟然是早上才見識過的“國民第一偶像”阿潤姑娘。孟昭德連忙站起身來,正了正衣冠,深深的鞠了一躬,藉着魚湯入肚很有底氣的大聲說道,“謝謝阿潤姑娘的恩情,這一碗魚湯救了小人的性命,將來我會用百倍千倍的還給你!”
“嘻嘻...”阿潤顯然是被孟昭德這正色的樣子逗到了,只見她玉手輕掩臉面噗嗤笑道,“算了吧,你給我一千碗魚湯不把我撐死啊,我還想多跳幾年舞呢,可不要被魚湯灌的水桶腰磨盤肚子。”
阿潤的笑容就好像一股清泉一般,幾天來難見笑容的孟昭德也被她的笑感染,本來疲勞的精神突然充足了電一樣頓時滿身是勁,“不要緊,一天喝不完,就一年,一年喝不完就一輩子...阿潤姑娘的恩情我願意用一輩子來還。”
“咯咯咯...你這個人啊,真是荒唐了,難道我這輩子就指望着喝魚湯喝到死嗎,好了,你一個堂堂男子漢,不要這樣發牢騷了,讓我那些在邊上的練舞的姐妹們都笑話了,喝完了是吧,那我可就走了,你要加油哦,堂堂男子漢,振作點,下次不要讓我看見你再坐在這裏乞討了,如果有機會,我不要一千倍,只要你請我一碗你自己工作賺錢買到的魚湯就好了。”阿潤搖了搖頭,好像看着一個混喫等死的小乞丐一樣看着孟昭德,無奈的笑了笑端起碗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沒想到她到當我成爲乞丐了!”孟昭德低頭看看自己的一身打扮,苦笑一聲,是啊,如此狼狽不是乞丐又是甚麼呢。再往西南的空地看去,真的有一羣舞者在那裏翩翩起舞,之前餓的頭暈腦脹都沒有注意,他便這樣靠着牆看着舞者們的練習慢慢的睡去,中間還做了一個很美的夢,有大米飯,有熱乎乎的醬湯,還有一個依稀的人影,嫋嫋婷婷婀娜多姿,身邊的景象不停的變化,一會是金黃的稻田,一會是整串整串曬好的魚乾,夢裏有孩子讀書時興奮的表情,有老伯伯老婆婆滿足的笑容,還有夫婦兩個依偎在一起永遠不用再分開的情景,最後,丁大人的身影竟然也出現了,不是帶着鎖鏈扛着重枷而是如以前那樣身穿朝服一身正氣,他慈祥的看着昭德笑,就好像每天走進書房看着昭德笑那樣,笑到後來,丁大人的臉慢慢的模糊了,慢慢的淡去了,就這樣不知道多久,等到又一個圖像出現的時候,已經是一位拾荒的老爺爺把孟昭德搖醒之時。
“小夥子,怎麼躺在這裏,不要被岡引或者巡查看見了,他們會抓你坐牢的。”
“哦,謝謝老大爺,我這就離開了。”孟昭德連忙站起身來,這個關鍵時候如果被兵丁抓走就完了,好在一碗魚湯有功效,他現在身體有些勁了,拱手一問,竟然真的睡了一夜了,孟昭德暗自思量,昨晚上瞎逛,一個時辰才溜達到這裏,現在回去輕車熟路,估計一盞茶夠了。辭別老大爺之後,孟昭德趕緊上路,一路小跑着就奔菊屋去了,哪知到了菊屋附近竟然看見全副武裝的兵丁把守,孟昭德連忙躲在一旁細細觀瞧,看兵丁頭盔上墨綠色圓日形家徽,這些兵竟然是足利家的軍隊,這是怎麼回事,昨日細川大人才來京城接待三位關東使臣,今天足利家的軍隊就包圍菊屋,孟昭德心中暗叫不好,太原禪師不知道怎麼樣了,想到這他連忙四處張望,看到旁邊圍觀的人裏竟然有池田屋的小夥計,他趕緊過去把他拉在一旁問道,“與助,這裏是怎麼回事,你知道嗎?”
“哦,孟客官,我也不知道,只是聽說今天早上有軍隊從阪本城出發,到這裏就立刻包圍了菊屋了。”
“那麼菊屋裏的人呢,有沒有消息說菊屋裏有沒有發生甚麼事情?”